朱元璋站在南京城的角楼上，手里攥着一份墨迹未干的奏章，风把他的衣袍吹得猎猎作响，像一面展开的旗帜。奏章上密密麻麻写着各地知府的奏报，从辽东到云南，从漠北到岭南，每一处都记着“民安业”“岁稔”“盗匪绝迹”的字样，唯独西南边陲的几个州府，字里行间透着几分含糊——“偶有苗民啸聚，已遣兵弹压”。
“李善长。”朱元璋头也没回，声音裹在风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
身后的李善长连忙上前，手里还抱着一摞户籍册，袍角沾了些尘土，显然是刚从户部衙门赶来。“陛下，臣在。”
“西南那几个州府的户籍，核对清楚了？”朱元璋的目光落在远处连绵的群山，那里云雾缭绕，像是藏着无数秘密。“去年朕就说过，改土归流不能急，得让土司们慢慢挪窝，你偏说‘雷霆手段方显天威’。”
李善长抹了把汗，把户籍册往前递了递：“陛下明鉴，臣已让布政使司重新造册，那些苗寨的人口都登记在册了。只是……有些老人说惯了土话，写不上汉名，只能先画个圈儿代替。”
“画圈儿？”朱元璋接过户籍册，指尖划过那些歪歪扭扭的圆圈，突然笑了，“也好，总比没数儿强。刘伯温呢？让他把新制的地契样式拿来。”
话音刚落，刘伯温就从楼梯口探出头，手里举着几张纸，青布道袍的袖子上还沾着墨汁。“陛下，地契改好了！”他快步走来，把地契铺在角楼的石桌上，“您看，这上面除了写着‘永为世业’，还添了‘各族共守’四个字，盖了布政司的朱印，苗、瑶、壮家的头人都在旁边按了手印，用的是他们自己的图腾印泥。”
朱元璋拿起一张看，地契边缘画着简单的山川图案，那是当地苗寨的神山。“做得不错。”他点点头，突然提高了声音，“徐达！”
楼下传来甲胄碰撞的脆响，徐达提着头盔跑上来，盔缨上还沾着草屑，显然刚从校场过来。“末将在！”
“你上个月去贵州巡查，那些土司怎么说？”朱元璋问。
徐达抱拳道：“回陛下，水西土司安坤说，只要朝廷能让他们的子弟进府学读书，他愿把手里的私兵编进卫所。臣看他是真心的，还带了个小儿子来，说要让他学汉字。”
“那就让府学开个‘启蒙班’，”朱元璋把地契塞给徐达，“你再带五千兵去，别驻在城里，就在苗寨外围扎营，帮他们修修水渠。记住，枪杆子要扛着，但不能对着老百姓。”
徐达刚要应声，汤和从另一边跑过来，手里拿着个竹筒，跑得急了，竹筒里的水都晃出来了。“陛下！岭南的奏报！”他把竹筒里的卷轴倒出来，展开一看，乐得眼睛眯成了缝，“琼州府说，今年的水稻亩产比去年多了两石，黎族的百姓还送了面锦旗，上面绣着‘圣恩广被’！”
朱元璋接过锦旗，上面的丝线是黎锦特有的靛蓝色，摸起来糙糙的，却比宫里的织锦更让人心里踏实。“汤和，你去趟琼州，把那面锦旗挂在府衙正堂。再告诉那里的同知，黎族百姓要是想种甘蔗，官府给他们发农具，收成了由官商统一收购，不许私商压价。”
“臣这就去！”汤和刚跑两步，又被朱元璋叫住。
“等等，”朱元璋从怀里掏出个小册子，“这是户部新拟的‘纳粮折算表’，黎族百姓交不起米粮的，用香料、木材折算都行，别让他们空着手回来。”
几人正说着，朱棣带着几个侍卫从楼梯口上来，他刚从北平回来，脸上还带着风霜。“父皇，儿臣在漠北建了三个新卫所，蒙古的几个部落首领都派人来朝贡了，还说愿意迁到河套地区放牧，臣已经给他们划了草场。”
朱元璋看着这个儿子，眼里多了几分暖意：“河套的水草好，让卫所的士兵多跟他们学学养马，开春了朕要去看看。对了，那些部落的孩子，也让他们进卫所的学堂，教他们认汉字，学算术。”
“儿臣记下了。”朱棣顿了顿，又说，“儿臣路过山西，见那里的百姓还在种旧谷种，就把新培育的高产谷种留下了，布政使说秋后就能有收成。”
朱元璋点点头，转身望向西南的群山，云雾不知何时散了些，露出青黑色的山脊。“李善长，让各州府把土司的子弟都送到南京来，进国子监读书，学费、吃住朝廷包了。”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些感慨，“朕要让他们知道，这大明的江山，不是朕一个人的，是咱们所有人的。”
李善长连忙记下，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刘伯温看着远处的太阳，突然道：“陛下，臣昨夜观天象，见西南有祥云汇聚，想来那些苗寨的百姓，用不了多久就会归顺了。”
朱元璋笑了，指着远处的山峦：“归顺不是逼出来的，是暖出来的。你看这山，再高再险，春天一到，草木也能把它盖满。咱们做的事，就像给这山浇水施肥，急不得，也慢不得。”
徐达在一旁补充：“陛下说得是，臣在贵州见那些苗寨的孩子，起初见了咱们的士兵就躲，后来给他们分了新谷种，教他们用牛耕地，现在见了臣，都敢递野果子了。”
夕阳把众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角楼的铃铛轻轻摇晃，声音传得很远。朱元璋把那份西南户籍册揣进怀里，又看了眼远处的群山，缓缓道：“让工部把那些州县的道路修宽些，能过马车就行。再让驿站多备些懂土话的驿卒，别让百姓跑冤枉路。”
众人齐声应是，声音在山谷里回荡。远处的炊烟袅袅升起，无论是汉家的村落，还是苗寨的竹楼，都被这暮色染成了温暖的颜色。朱元璋知道，这大明的疆域，不只是靠刀枪打下来的，更是靠这一点一滴的琐碎事，慢慢焐热的。
而此时的欧洲，西班牙的腓力二世正站在马德里的宫殿里，看着地图上标注的殖民地，眉头紧锁。他刚收到消息，美洲的殖民者又和当地土着发生了冲突，送来的黄金比上个月少了一半。“这些印第安人，真是一群野蛮人。”他对身边的大臣说，“给总督下令，让他把那些反抗的部落都剿灭，把他们的土地分给殖民者。”
英国的伊丽莎白一世则在伦敦塔上，看着港口的船队出发，那些船要去非洲，再到美洲，船上载着布匹、枪支，回来时会装满黑奴和金银。“告诉船长们，别跟西班牙人起冲突，咱们先把生意做起来。”她对身边的海军大臣说，“等咱们的船队壮了，再跟他们算总账。”
法国的亨利四世正和大臣们讨论如何扩大领土，他指着地图上的阿尔萨斯地区：“这地方本来就是咱们的，神圣罗马帝国凭什么占着？明年开春，就派兵把它拿回来。”
不同的土地上，君主们都在盘算着疆域的事，只是方式大不相同。而朱元璋站在南京的角楼上，想着的不是征服，而是如何让那些新纳入版图的土地上，百姓能安稳地种好每一亩田，孩子能安心读好每一个字。这或许，就是大明疆域巩固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