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小心翼翼地将苏清雪冰冷僵硬的身躯以一个更紧贴自己胸膛、能最大程度提供一些微薄体温的姿势环抱好,确保一丝寒风吹拂不到她。
然后——
轰!!
秦宇脚下布满裂纹的晶体地面彻底化为齑粉!他整个人化作一道燃烧着微弱星焰、却被浓得化不开的血腥与彻骨冰寒包裹的流光!
快!快到极致!不顾体内晶魄力量蛰伏后的空虚与新伤!不顾经脉撕裂的剧痛!
怀抱着生命垂危、寒气缠身的苏清雪,如同负伤的孤狼背起最后的羁绊,朝着那象征着唯一一线生机的宗门方向,亡命狂奔!
“挺住…杂家带你回家!”“谁敢再拦…灭他满门!”
......
幸存归来的弟子们聚集在广场边缘,数量稀稀拉拉,个个形容憔悴,衣袍破碎染血,眼神中残留着地底血战的恐惧与一丝劫后余生的茫然。相比于出发时的浩荡声势,折损之大,令人心颤。
然而,广场中央的焦点,却并非他们。
刚回来的秦宇如一尊浴血归来的磐石,矗立在刑殿大门的台阶之下,承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无数道目光。那目光复杂无比,有惊惧、有疑惑、有鄙夷,更多的则是被煽动起来的汹涌怒火。
他同样浑身浴血,新换的粗布弟子服早已被干涸的暗红和晶体碎屑覆盖,裸露在外的皮肤上交错着新添的暗紫色瘀痕,那是经脉反复撕裂后又强行催动力量留下的印记。但他站得极稳,怀中,紧紧抱着那个几乎失去生息的身影——
苏清雪。
她静静地躺在秦宇臂弯里,如同最精美的冰晶人偶。脸色是死寂的霜白,没有一丝活人的血色,曾经清冷动人的眼睑紧闭,长长的睫毛上凝结着细小的冰晶。一层肉眼可见的玄蓝色冰纹,如同剧毒的藤蔓,顽固地在她纤细的脖颈、手腕上蔓延,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伴随着从她体内逸散出的刺骨寒意,即使隔着丈许远,也能感受到那股能冻结灵魂的本源寒气。她的存在本身,仿佛成了一个在不断散发出死寂寒意的源头。生命的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肃静!”
一声沉闷如雷的断喝自刑殿深处响起,压下了广场上的嘈杂议论。刑堂首座长老古刑天,一张脸如同风化的黑铁岩石,没有丝毫表情,眼神漠然冰冷地扫过下方。他的左侧,端坐着数位气息渊深、面色各异的长老。而右侧稍下首的位置,则是赵家家主赵无极,他端坐如山,眼神深处却藏着一丝狠厉与计谋得逞的冷笑。
“今日公审,乃为碎星矿坑地底异变一事!”古刑天声音如同金铁摩擦,不带丝毫感情,“此次矿坑之行,损失惨重,十不存一!疑有灾祸源头!”
话音未落,赵无极便接口道,声音悲天悯人却又暗藏锋芒:“古长老所言极是!矿坑本稳固运行多年,此次突遭百年难遇之恐怖‘寒魄潮汐’,死伤如此惨重,实乃宗门之大不幸!经我赵家多方调查,结合幸存弟子证言,此次惨祸,皆因两处诡异祸端而起!”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煽动性的悲愤,矛头直指场中孤立的两人:
“其一!内门弟子秦宇!”赵无极目光如毒针般刺向秦宇,“此人修行功法诡异莫名,行事更是凶戾残暴!地底混战之中,众人亲眼目睹,那由无数先辈心血蕴养、珍贵无比的碎星晶魄,正是被此人以某种疑似妖魔的邪异吞噬功法强行夺走、吞噬入体!此等行为,疑为祸乱源头之一!晶魄消失,天地源气失衡,极可能正是引动‘寒魄潮汐’的关键!否则,如何解释他区区聚元修为,却能在地底大发凶威,反噬众多同门?”
“其二!”他目光转向秦宇怀中的苏清雪,语气更是带着极度的忌惮与恶意渲染,“此女苏清雪,来历不明!身负诡异玄阴之体!在地底激战最后关头,正是此女体内无法控制的玄阴寒气彻底爆发,如同冰河决堤!那极致的死寂寒气充斥地窟,其威力远胜寻常寒潮,与传说中的‘寒魄侵蚀’本源何其相似!试问,若非她是引动灾祸的异类或是某种邪祟之源,怎会引动如此规模的天地反噬?若非如此,众多同门英杰怎会死于那彻骨冰寒而非敌人之手?!”
赵无极的话语如同点燃的火星,瞬间引爆了广场上本就压抑和恐惧的情绪!
“对!就是他!我看到他在晶柱旁像妖魔一样吸收能量!”“苏师姐…不,那女人最后爆发的寒气太可怕了,我的师兄就是瞬间被冻裂的!”“吞噬晶魄?妖魔手段啊!难怪如此凶残!”“玄阴之体?从未听说过的体质,莫非真是灾厄之源?”“把他们交出来!给死去的同门一个交代!”“诛杀妖魔,净化灾源!”
群情汹涌!绝大部分不明真相的弟子,在巨大伤亡带来的悲愤、恐惧以及赵家刻意的煽动下,怒火瞬间被转移到场中那对浑身浴血、孤立无援的身影之上。无数的指责、唾骂、愤怒的声浪如同实质的恶浪,一**狠狠撞击在秦宇和苏清雪身上,要将他们彻底淹没。
刑堂长老古刑天冷漠地注视这一切,似乎这就是公理所在。
孤零零站在台阶下的秦宇,仿佛成了整个世界的敌人。
他听着那漫天飞舞的污蔑和指责,感受着怀中的生命之火在污言秽语中愈发微弱,那冰冷刺骨的寒气似乎也冻结不了胸膛里滔天翻涌的暴戾!他缓缓抬起头,迎着古刑天冷漠的目光,扫过赵无极眼中深藏的得意与狠毒,最终环视那些被煽动得双目赤红的同门。
脸上,没有丝毫惧色。
唯有在低头看向怀中昏迷不醒的苏清雪那苍白容颜时,眼底深处那足以焚烧九幽的凶戾火焰之外,才掠过一丝无法言喻的心痛与更加冰冷的决绝。
他紧了紧臂弯,让她的头颅更靠近自己染血的胸膛,仿佛想用仅存的体温去抗衡那无情的玄冰死线。然后,他抬眼,目光钉子般钉在高高在上的古刑天脸上,那沙哑的声音不大,却盖过了周围的喧嚣,如同受伤孤狼最后的低吼,带着血腥气与万战不跪的桀骜,一字一句地炸响:
“想扣帽子?凭你们这几块料,也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