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台上的孙长老,那浑浊的双眼早已精光四射,再也维持不住表面的平静。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死死锁住下方那缓步前行的身影。这小子……好生恐怖的底蕴!这气血之浑厚,筋骨之强韧,绝非初入淬体境者能有!断霞崖的“奇遇”,究竟是何种逆天存在?!
李铁山此刻已经完全瘫软在几个面如土色的心腹搀扶下,肥胖的身体筛糠般抖个不停。他脸上写满了惊惧、茫然和一种世界彻底崩塌的绝望。秦宇每一次沉重的脚步落下,都像是狠狠践踏在他那曾经不可一世的骄傲上,将其彻底碾成了齑粉。他不明白,几天前还能被他随意拿捏的废物,怎么会变成眼前这尊行走的人形凶兽?
“六十……六十一……”
有胆子稍大的杂役弟子,低声数着秦宇攀登的级数。声音微微发颤,带着无尽的敬畏。
每一级台阶,都如同一座微型的山峦压在秦宇身上。五百斤重负叠加了重力带来的势能,让他浑身筋骨发出不堪重负的轻微颤鸣。胸口被沉重藤筐的棱角死死压住,每一次有力的心脏搏动,都带来一阵阵沉闷的钝痛。青铜碎片传来的暖流更急更快,仿佛一台过载的引擎,疯狂地运转着,吞噬着散逸的微弱灵气,滋养着他被榨取到极限的筋骨血肉。
一百级阶梯,仿佛一道通往神魔境界的天堑。
七十级……
到了这个高度,下方的人群已经需要高高仰起头才能看清秦宇的轮廓。山风更加凛冽,吹得他衣袂翻飞,汗珠被冷风一激,带来刺骨的寒意。他双臂的肌肉如同浇筑的钢铁,因极度的绷紧而微微抽搐。苍白的脸上,汗水和偶尔崩开的伤口渗出的血丝混杂在一起。
然而,他的眼神,依旧沉静如寒潭!没有痛苦,没有动摇,只有一种穿透性的专注和一股不达顶峰誓不罢休的狠厉!
苏清雪的心早已提到了嗓子眼,看着那道孤独却无比坚韧的身影在陡峭石阶上负重前行,那沉重的每一次喘息都仿佛敲打在她的心头。她的手心再次被指甲掐得生疼。
终于……
八十级……
八十五级……
距离顶端,仅剩最后十五级!
阶梯上的压迫感沉重到了极致。秦宇的脚步越来越慢,如同凝固在陡坡上的雕塑。每一步,都需要付出数倍于之前的力气。他死死咬住牙关,牙龈几乎渗出血丝,额角青筋疯狂跳动。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下方数万杂役,无论立场如何,此刻都忘记了呼吸。整个演武场陷入了绝对的死寂,连风声都仿佛消失了。
所有人,上至孙长老,下至最底层的杂役,都只有一个念头:
他……还能上去吗?
九十级!
九十一……九十二……
沉重!缓慢!却又坚定无比!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寂静中,秦宇猛地发出一声短促、压抑到极致的低吼!
“起——!!!”
随着这声吼,一股几乎凝成实质的气血红光在他周身一闪而逝!他骤然挺直了那被重压微微弯曲的脊梁!
蹬!蹬!蹬!蹬!蹬!
速度骤然加快!他不再步步维艰,而是凭借着最后爆发的恐怖力量,以及那份支撑他走到今天的不屈意志,悍然发起冲刺!沉重的皮靴踏在石阶上,不再是闷响,而是如同擂鼓重锤!石屑纷飞!裂纹狂舞!
那高大的身影,抱拥着超过五百斤的重担,带着一股决绝惨烈的气势,大步流星,直冲顶端!
轰!轰!轰!
最后五级石阶,在他脚下如同土垒!
在所有人目眦欲裂的注视下——
轰隆!!!!
秦宇的身影一步踏破虚空!
连人带筐,悍然登顶!
那如山如岳的重物被他双臂抡起,再狠狠掼在平台那坚硬如铁的青石地面上!震耳欲聋的坠响夹杂着岩石碎裂的呻吟,如同宣告他最终胜利的惊雷,轰然炸响在整个杂役峰上空!
烟尘弥漫,碎石飞溅!
平台剧震!
他站在那里,衣衫尽湿,血汗混杂,胸口剧烈起伏,喘息如雷。苍白的脸颊上带着极限突破的潮红与力竭的虚弱,然而脊背,依旧挺得笔直!
如同从远古战场归来的疲惫战神,染血,负重,却以不可动摇的姿态,将这超过五百斤的重量,无可辩驳地、掷地有声地——砸在了所有人的灵魂深处!
也包括李铁山那早已崩塌的世界废墟之上!
李铁山眼前一黑,喉咙里发出一声破风箱般的“嗬嗬”怪响,肥胖的身体猛地一抽,仿佛浑身的骨头都被那最后砸落的巨响抽走了,整个人如同烂泥般瘫软下去,被几个同样面无人色的心腹手忙脚乱地扶住,才不至于彻底瘫倒在地。那最后的冲刺,那砸落的巨响,彻底将他所有疯狂的叫嚣、卑鄙的算计和残留的侥幸,碾成了飞灰。他双目无神地望着平台上那道浴血挺立的身影,嘴唇哆嗦着,却再也发不出一个清晰的字眼。嫉妒?怨恨?此刻都化为彻骨的绝望和冰冷的恐惧——这个被他踩了三年泥潭的蝼蚁,已经变成了他仰望都费劲的巨人!
演武场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这一次的寂静,更深、更沉。
仿佛所有声音,都被那超过五百斤的重量死死压在了心底。
唯有秦宇沉重的喘息,如擂鼓般在死寂的山巅回荡,清晰地传入下方每一个人的耳中。
台上,孙长老袖袍下枯瘦的手指猛地攥紧拂尘木柄,骨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浑浊的老眼中,那点审视的精光已被熊熊燃烧的震骇与狂喜彻底取代!五百斤!不是抬,是赤裸裸地抱!如同环抱一头狂暴巨兽!在所有人认定是绝路的重量下,硬生生撕裂规则,踏碎质疑,将这不可能化为铁铸的现实,砸在每一双被恐惧撑裂的眼瞳深处!
“呃…噗!”
李铁山喉咙里那声破败的“嗬嗬”怪响,终于冲破了窒息的桎梏,化作一口腥甜滚烫的逆血,狂喷而出!肥硕身躯筛糠般抖动,仿佛被那惊天一砸彻底震碎了脊柱。若不是几个心腹拼死架住,他早已烂泥般瘫在污秽尘土之中。那身崭新的劲装被污血浸染,如同败犬垂死的哀鸣。他双眼空洞失焦,拼命想从台上那道浴血身影上找出一丝伪装的破绽——一丝就好!可除了那沉重如远古凶兽喘息般的胸膛起伏,和那份力竭却如万仞孤峰般不可撼动的挺直脊梁,他一无所获!曾经被踩在脚下的蝼蚁,影子投下来,都沉重如山,压得他神魂欲裂!嫉妒的毒火被冰冷的绝望彻底浇灭,只剩下骨髓里透出的、足以冻结灵魂的恐惧——这哪还是杂役?分明是从地狱爬回来的魔神!
“吸——”
孙长老胸腔里倒抽的那一口冷气,如同刮过万年冰川的寒风,尖锐得撕裂了演武场上凝滞的死寂。
轰——!!!
比之前三百斤登顶时狂烈十倍、炽热百倍的声浪,终于从数千名杂役因极度惊骇而麻痹的喉咙中炸开!空气都在嗡鸣震颤!
“天……天神下凡?!”一个杂役牙齿咯咯作响,眼珠子瞪得像要脱框而出。
“五百斤……抱着走了百阶?!还砸下来了?!他不是人!绝对不是人!”有人失声尖叫,声音炸裂。
“看那脚印!看台阶!全裂了!”有人指着问心梯上那一个个深陷石阶、布满蛛网裂纹的脚印坑洞,如同瞻仰神魔留下的烙印,恐惧伴随着狂热的崇拜在心底疯狂滋长。那些曾经欺凌过秦宇的面孔,此刻纸片般惨白,如同被死神点过名,赵三王麻子更是抖若风中落叶,裤裆下的湿痕不断扩大,骚臭弥漫。
“咚!”
孙长老的拂尘木柄重重顿在青石地面,一声沉雷般的闷响,携裹着聚元境的威压悍然压下!即将彻底失控的狂乱人潮如同被无形巨手扼住,瞬间哑然!所有目光带着本能的畏惧,聚焦回高台之上。
老者浑浊的眼中精光暴涨,如有实质地刺向平台边缘那浴血挺立的身影。他沉声开口,每一个字都如同淬炼过的精铁,砸在死寂的演武场上。
演武场,万籁俱寂,唯闻粗重喘息与灵石滚动发出的细微碰撞声。
先前秦宇怀抱五百斤巨筐,如负山岳,踏过百级问心梯的景象,已足够颠覆所有人的认知,将杂役峰多年积攒的轻蔑与嘲讽碾得粉碎。那沉重的脚步声仿佛还在耳畔回荡,每一步都踩碎了李铁山苦心营造的权威与幻梦。
然而,这惊心动魄的一幕,竟只是更恐怖风暴的前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