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兮瑶与林正德抱着大包小包回到林家小院时,远远就看见柳南风正大马金刀地坐在院中的石凳上,一手摇着蒲扇,一边哼着小曲,很是豪放不羁。
林兮瑶这才注意到,今早起床时柳南风已经出门,直到现在才看清他今日的装扮。只见他上身穿着粗布短褂,下身套着扎脚麻裤,袖口、裤腿都高高挽起,腰间随意系着条草绳,完全是一副农家汉子的打扮,哪还有半点往日翩翩公子的模样。
姐夫,你们今天好晚啊。柳南风见他们回来,连忙起身相迎,快进屋,我叫飘香楼送了席面来,再耽搁下去,菜都凉了。
嘿,我们也买了些吃食。林正德笑着扬了扬手中的油纸包。
林正德去放置采买的材料,林兮瑶则将油纸包着的点心放上桌。她好奇地打量着柳南风这身打扮,小舅,你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今天搭师弟的马车回来的。柳南风搓了搓手上的老茧,语气中带着几分得意,今天我负责劈竹条、扎篱笆。浇粪施肥的活儿,都交给师弟了。
师弟?林兮瑶惊讶地睁大眼睛,你不是才拜师几天吗?怎么突然冒出个师弟来?
柳南风神秘一笑,眼中闪着狡黠的光:嘿嘿,你知道我师弟是谁吗?
谁?我认识?林兮瑶顿时来了兴致。
你要不要猜猜看?猜对了我那对白玉骰子送给你玩。柳南风从怀中掏出个精致的锦囊晃了晃。
几次机会?
三次。柳南风伸出三根手指。
林兮瑶眼珠一转,脱口而出:穆景渊。
柳南风顿时僵在原地,手中的蒲扇一声掉在地上:......
不是,你为什么一下就猜到他头上?柳南风回过神来,一脸不可思议。
你先说对不对。林兮瑶狡黠地眨眨眼。
柳南风撇撇嘴,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看来是对了,林兮瑶得意地晃了晃脑袋,在你默认我认识的人里时,我就基本能确定了。小舅你虽然没个正形,但我也知道你老师的门槛肯定不低,能当他弟子的自然不是一般人。我认识的人里,又符合这个条件的,短时间内能想到的,就他一个。
什么叫没个正形?有这么跟长辈说话的吗?柳南风原本嬉笑的表情突然一收,板起脸来作势要教训她。
林兮瑶见状,提起裙子就往屋里跑,边跑边喊:爹,小舅要欺负我!
林正德闻声从屋里探出头来,南风,别玩了,快进屋来,吃晚饭了。
柳南风立刻收起凶相,笑嘻嘻地应道:来啦来啦!他弯腰捡起掉落的蒲扇,拍了拍上面的尘土,又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在转身进屋时,他朝林兮瑶逃跑的方向瞥了一眼,收到一个鬼脸。
林家吃饭,没有食不言的规矩。
林兮瑶一边夹着飘香楼的招牌醋鱼,一边好奇地问:小舅,穆景渊怎么也去拜师了?
也是跟我一样,拿着介绍信去的。他来的时候我也没料到。柳南风往嘴里塞了块红烧肉,含糊不清地回答。
他不知道你也在那儿?林兮瑶眨着大眼睛追问。
当然不知道,柳南风咽下嘴里的红烧肉,突然笑得前仰后合,筷子尖的油星子差点溅到林兮瑶脸上,嘿嘿,你不知道,今天穆小公子看到那粪桶的表情,活像见了鬼似的——先是瞪圆了眼,接着连退三步,最后捂着鼻子直接撞进稻草堆里了!
小舅!林兮瑶突无奈,你要不先把你脸上的幸灾乐祸收一收?人家穆小公子好歹是我的救命恩人。
柳南风闻言,夸张地捂住胸口:哎哟,我们瑶儿这是心疼了?他促狭地眨眨眼,要不小舅明天多照顾照顾你的救命恩人?比如...他突然压低声音,在他浇粪时帮忙晃两下桶?
林兮瑶林兮瑶盯着柳南风油汪汪的嘴角看了三秒,认真点头:我觉得可以,明天你跟人家换换活儿呗,让一个不满十岁的孩子去浇粪施肥,你们也忍心?
听到林兮瑶这番话的柳南风差点被饭噎住,他瞪大眼睛:你这老气横秋的语气是怎么回事儿?你不也才七岁吗,还没人家穆小公子大呢!
“我心理年龄大,不行吗!”林兮瑶哼哼。
“行行行,那你咋不心疼心疼你舅舅?他掰着手指夸张地叹气,我昨天可是天没亮就起来挑粪,那扁担把肩膀都磨出血印子了——突然压低声音神秘兮兮道,那小子倒好,都是仆人挑好了桶,他只需要拿着瓢...说着突然用筷子挑起块颤巍巍的肥肉,喏,就像这样的金汁,师傅可是特意从...
呕——林兮瑶突然捂住嘴,小脸煞白。她盯着碗里乳白色的鱼汤,恍惚看见汤面浮着可疑的漩涡,强大的想象力让她地盖上碗盖:我吃好了!
柳南风见她落荒而逃的背影,得意地翘起嘴角,心里暗哼一声:“哼,叫你胳膊肘往外拐!”他慢悠悠地夹起一块肥肉,正要往嘴里送,可筷子尖上那块颤巍巍的油脂忽然让他想起自己刚才的比喻——那黏腻的质感,那泛着油光的色泽,简直和……
“呕——”他猛地捂住嘴,胃里一阵翻涌,手里的筷子“啪嗒”一声掉在桌上。
林兮瑶刚跑出两步,听见身后的动静,回头一看,就见自家小舅脸色发青,盯着自己碗里的饭菜,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她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小舅,你该不会是被自己恶心到了吧?”
柳南风恶狠狠地瞪她一眼,可还没开口,喉咙又是一阵发紧。他猛地推开碗,咬牙切齿地站起身:“我、我也吃好了!”
饭桌另一头,正埋头扒饭的林正德终于察觉到不对劲,茫然地抬起头,嘴角还粘着一粒米饭:“什么?都吃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