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流域的热风已带着几分灼人的意味,而比这热风更令人心悸的,是河北大地涌动的兵锋。袁绍在邺城誓师之后,尽起冀、青、幽、并四州精锐,十万大军如一条奔腾的巨龙,沿着黄河西岸浩荡南下。步兵列阵而行,铠甲在阳光下反射出成片的冷光,如同移动的钢铁森林;骑兵策马奔腾,马蹄踏过大地,发出沉闷的轰鸣,震得路边的野草不住颤抖。
军中旌旗何止万千,各色将旗、帅旗、军旗层层叠叠,遮蔽了半边天空,连阳光都难以穿透这密集的旗海。鼓角之声更是此起彼伏,战鼓擂动时,如同惊雷滚过平原,激荡着每一名士兵的热血;号角长鸣时,凄厉而高亢,仿佛在宣告一场大战的来临。
袁绍坐在装饰华丽的中军大帐车中,身着镶嵌宝石的金色铠甲,腰间佩着祖传的宝剑,目光望着南方,脸上带着志在必得的神情。他麾下的十万精兵,皆是经历过剿灭公孙瓒等战事的劲旅,马骑逾万,更有颜良、文丑等当世名将坐镇,因此对外号称七十万大军,意图以雷霆万钧之势,一举扫平曹操,夺取中原。
先锋大将颜良,此时正率领一万精锐骑兵,疾驰在大军前方。这位河北名将身材魁梧,面容刚毅,头戴三叉束发紫金冠,身披兽面吞头连环铠,坐下一匹日行千里的 “踏雪” 良驹,手中握着一把重达八十斤的偃月刀,威风凛凛。
他治军极严,麾下骑兵皆为百里挑一的勇士,行进时队列整齐,即便奔袭也毫无混乱。颜良深知自己肩负重任,此行要直扑白马,夺取这黄河南岸的战略要地,为后续大军渡河开辟通道。因此,他丝毫不敢懈怠,每日天不亮便下令拔营,直到深夜才肯歇息,大军进展神速,短短数日便已逼近黎阳。
河北强军的威势,如同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千层浪。消息以惊人的速度传遍四方,沿途郡县的官员百姓无不惶恐不安,不少地方官吏甚至已经开始收拾细软,准备一旦战事不利便弃城而逃。黎阳城内,守将早已紧闭城门,调集全城兵力上城防守,站在城墙上的士兵,望着远处尘烟滚滚、旌旗招展的袁军,脸上满是恐惧之色。
与河北的喧嚣躁动不同,许都的丞相府内,气氛虽凝重如铁,却透着一股临危不乱的沉稳。这座由原汉室宫殿改建而成的丞相府,此刻成了整个中原抗袁的指挥中心。府内的议事大厅,更是灯火通明,即便已是白昼,厅内依旧点燃了数十根巨大的蜡烛,将整个大厅映照得如同白昼。
大厅中央,一张与袁绍府邸相似的巨型舆图悬挂在墙壁上,上面用红、黑两色标记着双方的兵力部署与进军路线,红色代表袁军,黑色代表曹军,此刻红色的箭头正从北方步步紧逼,而黑色的箭头则在官渡一线形成一道坚固的防线。
探马如同离弦之箭般不断冲进大厅,带来最新的军情。第一个探马浑身是汗,铠甲上还沾着沿途的尘土,他单膝跪地,声音因急促的奔跑而有些沙哑:“报!司空!袁绍已尽起冀、青、幽、并四州之兵,号称七十万,浩荡南下,前锋部队已过邺城,正向黎阳进发!”
曹操坐在大厅上首的太师椅上,身着一袭黑色锦袍,腰间系着玉带,面容平静,眼神却锐利如鹰,仿佛能穿透眼前的迷雾,看到战场的瞬息万变。他微微点头,示意探马退下,没有丝毫慌乱。
片刻之后,第二个探马接踵而至,他手中高举着一封文书,高声禀报道:“报!司空!颜良所部骑兵已抵达黎阳,兵锋直指白马,沿途郡县望风披靡,黎阳守将请求援军!”
曹操依旧稳坐不动,只是抬手示意将文书呈上来。他接过文书,快速浏览了一遍,然后递给身旁的荀彧,语气平静地说道:“文若,你看看。”
荀彧接过文书,仔细阅读后,眉头微微皱起,但很快又舒展开来,他将文书放回案几,沉声道:“司空,颜良来势汹汹,白马乃我军重要据点,若失白马,袁军便可顺利渡河,届时官渡防线将面临巨大压力。”
话音刚落,第三个探马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他的脸上带着焦急之色,大声喊道:“报!司空!东郡太守刘延发来告急文书,颜良大军已兵临白马城下,日夜攻城,城中兵力薄弱,粮草将尽,请求司空速发援兵,否则白马危在旦夕!”
连续三道军情,一道比一道紧急,大厅内的气氛瞬间变得更加凝重。曹操麾下的文武群臣此刻皆齐聚一堂,站在大厅两侧。左侧的将领们,个个按剑而立,铠甲鲜明。
夏侯惇左眼虽盲,却依旧威风凛凛,他手中紧握长枪,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显然已是按捺不住心中的战意;夏侯渊身材高大,目光炯炯,不时望向舆图上白马的位置,神色急切;曹仁、曹洪兄弟并肩而立,两人皆是久经沙场的猛将,脸上带着沉稳的神色,却也难掩眼中的忧虑;于禁、乐进、李典、徐晃等将领,也都神色严峻,紧紧盯着曹操,等待着他的决策。
右侧的谋士们,虽未披甲,却也同样神情凝重。荀彧身着青色长衫,手持羽扇,眉头微蹙,正在沉思对策;郭嘉面容俊朗,嘴角却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似乎早已胸有成竹;程昱、董昭等谋士,也都在低声交流着,分析着当前的局势。值得一提的是,新近归附曹操的张绣与贾诩,此刻正站在谋士队列的末尾。张绣身着便服,脸上带着几分拘谨,如今虽已归附,却仍需时间融入;贾诩则面色平静,一双眼睛深邃如潭,默默观察着厅内众人的反应,不多言,却仿佛早已将一切尽收眼底。
即便听闻袁绍大军的浩大声势,曹军的诸将与谋士们虽面色严峻,却无一人露出惧色。他们深知曹操的雄才大略,也对自己麾下的实力有着足够的信心。
曹操缓缓站起身,目光扫过帐下的文武群臣,那目光如同两道利剑,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与力量。他清了清嗓子,缓缓开口,声音沉稳而有力,如同巨石投入深潭,瞬间压过了厅内的窃窃私语:“诸君皆知袁绍其人也。此人出身名门,四世三公,看似声势浩大,实则外强中干。吾与他相识多年,深知绍之为人 —— 志大而智小,空有称霸天下的野心,却缺乏实现野心的智慧;色厉而胆薄,表面上威风凛凛,实则内心怯懦,遇大事而难决;忌克而少威,嫉妒贤能,对麾下有才能的人处处提防,导致威望不足,难以服众;兵多而分画不明,麾下虽有数十万大军,却缺乏统一的调度与规划,各军之间互不统属,如同一盘散沙;将骄而政令不一,颜良、文丑等将领恃才傲物,不听指挥,军中政令混乱,难以贯彻到底。”
说到这里,曹操顿了顿,目光变得更加坚定,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屑与自信:“他所占土地虽广,粮食虽丰,却不知如何利用。如此看来,他所拥有的一切,不过是为我准备的礼物罢了!待我破了袁绍,这些土地、粮食,终将归我所有!”
曹操的一番话,如同一剂强心针,瞬间让厅内的气氛活跃了不少。诸将脸上的忧虑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昂扬的斗志。
郭嘉微微一笑,从谋士队列中上前一步,他手中握着一把羽扇,轻轻摇动,朗声道:“主公所言极是,袁绍确是如此不堪。属下经过深思熟虑,总结出袁绍有十败,而主公您有十胜,此乃我军必胜之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