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暗红色的光点在视野中逐渐清晰，低语声也愈发清晰，不再是模糊的杂音，而是某种古老而扭曲的音节，反复吟诵，带着蛊惑与不详。
石阶到了尽头，前方豁然开朗，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石窟。
石窟中央，并非预想中的祭坛或邪魔，只有一颗人头大小的水晶悬浮在半空。
它通体暗红，内部有粘稠的液体缓缓流动，散发出之前感知到的那股阴冷、古老又精纯的诡异气息。低语声正是从这水晶中传出。
范不繁体内的凡尘真意剧烈波动，产生强烈的排斥与警示。
一直指引方向的拙锋，此刻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尖锐嗡鸣，剑身震颤不止，指向那颗水晶，金光吞吐不定，如临大敌。
“就是它。”范不繁沉声道，拦在江婉身前，目光紧紧锁住悬浮的水晶。
他能感觉到，这水晶与噬灵教的力量同源，但更加本质，像是某种核心。
江婉手中的灵灯灯光也变得极不稳定，灯焰剧烈跳动，光芒试图穿透水晶周围的暗红光泽，却显得力不从心。
“这水晶……里面的液体好像在动，像是有生命一样。”她感到一阵心悸，那低语声试图钻入脑海，被她强行凝聚意志抵挡在外。
范不繁尝试用凡尘真意去探查水晶。
当真意触碰到水晶表面时，一股冰冷彻骨的吞噬感反向袭来，试图拉扯他的神识。
他立刻收回真意，脸色微变。“这东西在主动吞噬靠近的能量和意识。地脉灵力的流失，很可能就是它在作祟。”
就在这时，水晶内部的液体流动突然加速，暗红光芒大盛，低语声变得高亢尖锐。
一道模糊的、由暗红光线构成的虚影自水晶表面浮现，轮廓扭曲，看不清具体形态，只能感受到一股纯粹的恶意与贪婪。
“凡尘……真意……熟悉的……味道……”虚影发出断断续续的精神波动，直接作用于两人的意识，“阻碍……吞噬……皆要……泯灭……”
拙锋的嗡鸣达到顶点，剑身上的金光猛然爆发，化作一道凝实的剑罡，直斩向那道虚影。
剑罡与虚影碰撞，发出嗤嗤的侵蚀声，暗红光线一阵扭曲，虚影变得淡薄了一些，但并未消散。
“拙锋能伤到它！”范不繁精神一振，双手握剑，将凡尘真意源源不断灌入剑身。
更多的金光汇聚，准备发动下一次攻击。
那虚影似乎被激怒，发出一声无声的尖啸。
水晶剧烈震动，更多的暗红气流从中涌出，化作数条触手般的能量束，迅猛地抽向范不繁和江婉。
这些能量束带着强烈的腐蚀性，所过之处，连空气都发出被侵蚀的细微声响。
“小心！”范不繁挥动拙锋，金色剑罡纵横交错，将抽来的暗红触手一一斩断。
但触手断裂后并未消失，而是化作更细小的气流，继续缠绕上来，试图附着侵蚀金光护罩。
江婉立刻行动。她将灵灯高举，柔和而坚定的光芒扩散开来，形成一个光罩，与范不繁的剑罡护罩重叠。
灵灯的光芒似乎对暗红气流有独特的净化效果，那些细小的气流一接触到灯光，便如冰雪消融般迅速消散。
“婉儿的灯有用！”范不繁压力一轻，更加专注于攻击。
他踏步上前，拙锋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再次劈向水晶本体。
水晶表面的虚影扭曲着，凝聚起一团高度压缩的暗红能量，迎向拙锋。
轰然巨响在石窟中回荡，能量碰撞产生的冲击波让整个石窟都摇晃起来，石屑簌簌落下。
范不繁被震得后退两步，虎口发麻。那水晶蕴含的能量远超他的预估。
虚影发出桀桀的怪笑，更多的暗红触手从水晶中伸出，这次的目标不仅是范不繁，更分出一部分袭向正在维持灵灯光罩的江婉。
“你的对手是我！”范不繁低喝一声，凡尘真意催动到极致，拙锋幻化出数十道剑影，将攻向江婉的触手尽数拦下。
但他也因此露出了破绽，一道粗壮的触手趁机抽在他的护体金光上，金光一阵荡漾，虽未破裂，却让他气血翻涌。
江婉看到范不繁吃亏，心中一紧。
她咬紧牙关，将更多灵力注入灵灯。
灯焰再次窜高，光芒变得更加纯粹炽烈，主动向四周的暗红气流灼烧过去，为范不繁减轻压力。
她注意到，每当灵灯的光芒照射到水晶本身时，那虚影就会微微一滞，内部的液体流动也会出现片刻的紊乱。
“不繁！用光照射它！它怕光！”江婉急忙喊道。
范不繁闻言，立刻改变策略。
他不再一味强攻，而是借助拙锋的金光与江婉的灵灯光芒相互配合。
他挥剑格挡触手，为江婉创造机会，让灵灯的光芒能够更持久地照射在水晶上。
果然，在双重光芒的持续照射下，水晶散发的暗红光泽开始变得不稳定，虚影的轮廓也更加模糊，发出的低语声带上了焦躁的情绪。
那些暗红触手的攻击速度和力量也明显下降。
“有效果！”范不繁看准时机，将大部分凡尘真意凝聚于拙锋剑尖。
剑身金光内敛，散发出一种返璞归真的沉重意蕴。他身形一闪，避开两条缠绕而来的触手，拙锋直刺水晶核心。
这一次，虚影没能及时凝聚起足够的能量抵挡。拙锋的剑尖精准地点在水晶表面。
没有剧烈的爆炸，只有一声清脆的碎裂声。
水晶表面出现了一道细小的裂纹。
虽然微小，却让整个水晶的平衡被打破。
内部的液体疯狂涌动，暗红光芒急剧闪烁，虚影发出凄厉的哀嚎，瞬间缩回了水晶内部。
所有的暗红触手顷刻间消散于无形。低语声戛然而止。
石窟内恢复了寂静，只剩下拙锋微弱的嗡鸣和灵灯稳定的光芒。
那颗暗红水晶依旧悬浮着，但光芒黯淡了许多，裂纹处有极其细微的能量正在逸散。
范不繁松了口气，收回拙锋，警惕地盯着水晶。
刚才那一击消耗巨大，他需要缓一缓。
江婉快步走到他身边，关切地问：“你没事吧？”
“还好。”范不繁摇摇头，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水晶，“这东西比想象中更难对付。它绝对是噬灵教侵蚀地脉的关键，甚至可能是某种核心装置。”
江婉看着水晶裂纹处逸散的能量，感受着其中依旧残留的阴冷气息，眉头紧锁。“仅仅是一颗水晶就有如此威力，那制造和控制它的人，该有多可怕？赵炎成背后，果然还有更恐怖的存在。”
范不繁走到水晶前，仔细感知。
裂纹正在缓慢自我修复，虽然很慢，但确实在进行。“不能让它恢复。必须想办法彻底毁掉它，或者弄清楚它的运作方式，才能从根本上解决地脉侵蚀。”
他尝试用凡尘真意包裹住水晶，阻止其能量逸散和自我修复。
真意与水晶残留的吞噬力量相互抗衡，过程缓慢而艰难。
江婉也调动灵力，辅助范不繁进行压制。灵灯的光芒笼罩着水晶，净化那些逸散的负面能量。
就在这时，那水晶内部原本缓慢流动的液体，突然毫无征兆地加速旋转，形成一个微小的漩涡。
漩涡中心，一点深邃的黑暗浮现，仿佛连接着某个不可知的遥远空间。
一股比之前虚影更加古老、更加深沉、也更加冰冷的意志，透过那点黑暗，若有若无地扫过整个石窟。
范不繁和江婉同时感到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
那意志并未停留，只是一扫而过，随即隐没，水晶内部的漩涡也渐渐平息。
但两人都清楚，刚才那一瞬间的感应绝非错觉。
范不繁脸色凝重到了极点，他看着裂纹似乎修复速度又加快了一丝的水晶，对江婉说：“我们可能……惹出了更大的麻烦。这水晶里面，恐怕封着某个不得了的东西的一缕意识。刚才我们的攻击，可能惊动了它。”
江婉的心沉了下去。
地脉的问题尚未解决，又可能引来了更未知的恐怖。
她看着范不繁坚毅的侧脸，知道此刻绝不能慌乱。“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是强行摧毁它，还是……”
范不繁沉默片刻，摇了摇头。“不能贸然摧毁。刚才那股意志虽然只是一扫而过，但层次极高。强行毁掉水晶，可能会造成不可控的后果，甚至可能让那意识彻底摆脱束缚。我们需要更了解它。”
他加强了对水晶的封印压制。“先稳住它。我们必须把这里的情况立刻带回联盟。这东西，已经超出了我们两人能处理的范畴。需要云游子他们一起来研究对策。”
江婉点头表示同意。眼前的危机暂时解除，但更大的阴影已经笼罩下来。
这颗诡异的水晶，以及它背后可能存在的古老意志，无疑将是他们接下来要面对的最大挑战。
范不繁最后看了一眼那暗红色的水晶，将其用凡尘真意层层包裹封印，然后对江婉说：“我们走，尽快返回地面。此地不宜久留。”
两人沿着来时的石阶快速向上返回，身后那被暂时压制的水晶，在黑暗中依旧散发着不祥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