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乱持续了一个多小时,直到贵族们体内的“混乱粉”药效渐渐褪去,叫嚣与厮打才慢慢平息。
阿尔忒恩站在高台上,看着脚下狼藉的宴会厅——打翻的酒壶、碎裂的瓷盘、沾满污渍的地毯,还有周围贵族们或铁青或鄙夷的脸色,气得胸膛剧烈起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清楚,这场宴会的闹剧用不了多久就会传遍周边小国,到时候他“征服海洋”的豪言壮语,只会沦为全大陆的笑柄,颜面扫地。
更让他心头不安的是,这场混乱来得太过蹊跷。
明明前一刻还觥筹交错、言笑晏晏,怎么突然就所有人都失了智般失控?
他的目光像鹰隼般扫过人群,最后定格在角落里的南昭身上。
南昭迎着他的视线,脸上立刻浮现出恰到好处的“害怕”与“无辜”,眼眶微微泛红,仿佛还没从刚才的混乱中缓过神。
可阿尔忒恩的心里,却第一次对这个一直被他视作“单纯无害”的哑女生出了怀疑——刚才那么混乱的场面,她却始终安静地站在角落,裙摆整洁,眼神清明,仿佛完全没受到波及,这太不正常了。
宴会草草结束,阿尔忒恩强压着怒火,将南昭带回了房间。
关上门的瞬间,他脸上的伪装卸下,语气带着明显的试探:“塞莉娅,刚才的混乱,你看到是谁先开始的吗?”
南昭立刻摇了摇头,顺势做出受惊吓的模样,双手紧紧抓住他的衣袖,指节微微发白,湛蓝的眼眸里盛满了“依赖”,仿佛他是唯一的避风港。
她心里清楚,阿尔忒恩此刻不过是怀疑,没有任何证据,只要她演得足够无辜,就能暂时打消他的疑虑。
果然,阿尔忒恩看着她这副柔弱无助的样子,心里的怀疑又淡了几分。
他自嘲地勾了勾嘴角——一个连说话都不会的哑女,怎么可能策划出这么一场波及全场的混乱?
或许,真的是自己被气糊涂了,想多了。
他拍了拍南昭的手背,语气重新染上平日的“温柔”,带着安抚的意味:“别怕,有我在。刚才只是个意外,以后不会再发生了。”
等阿尔忒恩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走廊尽头,南昭脸上的“害怕”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冷静,眼神锐利得像淬了冰的刀。
她走到窗边,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在心里对竹子说:“他已经开始怀疑我了,接下来的行动,必须更谨慎。”
「南姐,你刚才的计划太厉害了!」
竹子兴奋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满是崇拜,
「阿尔忒恩都要气炸了,船队的出发时间说不定真的会推迟!」
“这只是开始。”
南昭的目光投向窗外的大海,月光洒在粼粼的波光上,泛着一片冰冷的银辉,
“我要的不止是推迟出发,我要让他永远失去出发的机会。”
她转身走到书桌前,摊开希贝尔送来的纸条,指尖划过“床头木盒”几个字,又拿起莫尔娜给的黑色徽章,冰凉的金属触感让她思路愈发清晰。
接下来,她要趁着阿尔忒恩还没完全反应过来,潜入他的书房,找到那张航海图,弄清楚船队的具体航线——只有掌握了这些,才能真正掐断他对人鱼国度的威胁。
而此时,王宫最偏僻的阴暗角落里,莫尔娜正佝偻着背,凝视着手中的水晶球。
球面上清晰地映出宴会厅刚才混乱的场景,从贵族们互殴到海鸟乱飞,甚至连南昭站在角落时那一闪而过的冷笑,都看得清清楚楚。
她布满皱纹的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声音沙哑得像磨过砂石:
“有意思......这个人鱼公主比我想象中更加有趣。或许,我积压了半生的复仇,真能借着她的手,彻底实现了......”
水晶球的光芒在她眼底明明灭灭,像两簇跳动的鬼火。
——
深夜的王宫静得只剩风声,穿堂而过的夜风卷着落叶,在走廊里发出沙沙的轻响。
南昭换上一身深色丝绸睡衣,将莫尔娜给的黑色乌鸦徽章别在领口——这枚徽章能屏蔽暗卫的初步探查,是她今晚行动的关键。
她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大理石地板上,双腿的刺痛比白天更甚,像有无数根细针在扎,却被她硬生生压了下去,连脚步都没乱半分。
「南姐,阿尔忒恩的书房在西翼塔楼第一层,希贝尔说他今晚在使臣房议事,要到后半夜才会回来!」
竹子的声音在脑海里压低了些,带着点抑制不住的紧张,
「我帮你盯着走廊的卫兵,一有动静就立刻提醒你!」
南昭轻轻推开房门,走廊里只有壁灯投下昏黄的光影,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她贴着冰冷的墙根,像一只夜行的猫,悄无声息地移动。
路过楼梯口时,果然看到两个手持长矛的卫兵,盔甲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他们的目光扫过她领口的乌鸦徽章,只是微微颔首,便移开了视线,没有半句盘问。
莫尔娜的徽章,果然如她所说那般有用。
西翼塔楼的书房门口空无一人——
正如希贝尔所料,大部分卫兵都被调去清理白天宴会的狼藉,剩下的也集中在使臣房附近护卫。
南昭握住黄铜门把手,指尖微微用力,轻轻一拧,门轴发出极轻的“吱呀”声,几乎被风声掩盖。
她闪身进去,反手迅速关上门,动作流畅得没有一丝滞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