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舰队像外科手术刀般,将尼弗迦德舰队精准地切成三段。
前段是正在登陆作战的几艘战舰,中段是陷入火海的混乱舰群,后段则是试图转向支援的黑钢意志号等舰。
彼此之间无法呼应,指挥系统陷入瘫痪。
塞巴斯蒂安·冯·霍恩脸色铁青。
他从未见过如此高效、如此冷酷的海战打法——北方人甚至不追求接舷近战,只用远程武器制造混乱和杀伤。
这种战术需要极佳的配合和时机的把握,显然对方指挥官是个经验丰富的老手。
“命令登陆部队撤退!”他咬牙做出痛苦的决定,“所有战舰向我靠拢,重组防御阵型!”
但撤退命令来得太迟。
港口区,已经攻入城内的尼弗迦德陆战队收到了撤退信号,军心大乱。
原本节节败退的史凯利格守军抓住机会发动反扑,街道上的战斗瞬间逆转。
城堡前,克拉茨看着海面上那场惊人的逆转,看着尼弗迦德战舰一艘接一艘燃起大火,看着那些陌生的北方旗帜如同复仇之神般在敌阵中肆虐。
他缓缓放下战斧,转头看向哈涅尔:“你知道他们会来?”
哈涅尔摇头,脸上同样写满震惊:“我只知道凯尔卓发出过求援信……但从没指望过北方王国会真的派舰队来。”
“他们不是来救我们的。”莱戈拉斯突然开口。精灵的目光锐利,他指着北方舰队中央那艘最大的战舰,“看,他们在有意识地保护那艘船。那上面……有重要人物。”
果然,无畏号始终处于舰队最核心的位置,周围有四艘战舰严密保护。即使在海战最激烈的时刻,它也没有过于前突。
海面上的战斗又持续了一小时。
当正午的阳光刺破硝烟时,尼弗迦德舰队已损失惨重:一艘主力舰沉没,三艘巡航舰被焚毁或重创,两艘受损严重不得不撤出战斗。剩余舰只在塞巴斯蒂安的指挥下,勉强组成防御队形,开始向东南方向撤退——他们放弃了登陆部队。
港口区和城内的尼弗迦德陆战队成了弃子。
大约四百人被分割包围,最终只有不到一百人杀出重围,抢到几艘小船逃离。
其余的,要么战死,要么投降。
下午二时,最后一声战斗的呐喊沉寂下来。
凯尔卓保住了。
代价是这座港口城市三分之一化为废墟,城墙多处崩塌,街道上堆满尸体——有尼弗迦德人的,但更多是史凯利格人的。
幸存者开始默默清理战场,妇女们寻找丈夫和儿子的尸体,孩子们在废墟中哭泣。
海面上,北方舰队没有立即靠岸。
他们在港口外下锚,只派出一艘小船驶向码头。小船上除了桨手,只有三个人:指挥官马雷克·德·维特,他的希达里斯副官,以及一位披着深蓝色斗篷、看不清面容的人。
克拉茨、哈涅尔和莱戈拉斯在码头等候。
当小船靠岸时,克拉茨才看清那位披斗篷的人——那是个女人,约莫三十岁,面容严肃,银发中夹杂着几缕金丝,眼睛是罕见的紫罗兰色。
她穿着北方学者常见的长袍,但腰间的短剑和手上戴着的法师指环暴露了她不寻常的身份。
“克拉茨·安·克莱特。”马雷克踏上码头,行了一个标准的北方贵族礼,“维登海军准将马雷克·德·维特。这位是希达里斯的卡尔·冯·艾森伯格男爵。”他侧身示意那位副官,然后转向披斗篷的女人,“而这位是蒂莎娅·德·维瑞斯女士,来自马里波的自由术士,也是此次联合行动的……特殊顾问。”
克拉茨打量着三人,最后目光停留在蒂莎娅身上:“术士?”
“是的。”蒂莎娅的声音平静如水,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但我们今天不是来讨论魔法或政治的。我们是来传达一个消息:北方王国已经决定组成联军,对抗尼弗迦德的入侵。而史凯利格群岛,将是这场战争的关键。”
她向前一步,紫罗兰色的眼睛直视克拉茨:“你们今天击退了尼弗迦德的一次进攻,但皇帝的舰队很快就会再来——规模会是今天的十倍。你们可以选择孤军奋战,最终被碾碎。或者……”她停顿片刻,“加入我们。为了自由北方,也为了你们自己的生存。”
海风吹过,带来硝烟、血腥和海水咸涩的气息。
码头上,幸存的战士们默默注视着这场对话。
远方海面上,北方舰队的旗帜在午后的阳光下飘扬。
克拉茨沉默了很长时间。
他望了望身后满目疮痍的城市,望了望那些正在废墟中搜寻亲人尸体的平民,最后望向哈涅尔。
他的军师微微点头,眼中满是疲惫,但仍有不灭的火焰。
“我们需要谈谈。”克拉茨终于说,“很多事要谈。但首先——”他转向马雷克,右手捶胸,行了一个史凯利格的战士礼,“感谢你们今天的援助。史凯利格人不会忘记这份情谊。”
“情谊会在谈判桌上确认。”马雷克回礼,但语气依然公事公办,“现在,让我们先救治伤员,清理战场。战争远未结束,将军。这只是一场序幕。”
是的,序幕。
克拉茨望向东南方海平线,那里已看不到尼弗迦德舰队的踪影。
但他们一定会回来。带着更多的船,更多的士兵,更多的怒火。
而史凯利格,这个刚刚从血与火中幸存下来的群岛,将不得不做出选择:是坚守古老的孤立传统,还是拥抱一个充满不确定性的联盟。
他想起卢戈和巴蒂斯特。
那两个叛徒,用生命诠释了什么是史凯利格人的骄傲——宁死也不让外人主宰自己的命运。
但现在,命运似乎已经不由他们完全掌控了。
海鸥在头顶盘旋,发出刺耳的鸣叫。
夕阳开始西沉,将海面染成血色——就像今天流过的所有鲜血的颜色。
序幕已毕。
正剧,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