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卡伦贝尔中心空地上,泥土还带着夜间的湿气。
铿锵的金属交击声已然响起,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莱戈拉斯·哈涅尔手持那柄家传的银剑,正与他的侍卫长布雷恩和前任匪首、现护卫副队长摩根进行着每日例行的剑术训练。
汗水早已浸湿了哈涅尔的额发,顺着年轻却坚毅的脸颊滑落。
他紧咬着牙,胸腔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热的气息。
他原以为,经历了魔栏农之祸逃亡路上的厮杀、卡伦贝尔保卫战的洗礼,甚至在那枚诡异戒指的偶尔加持下爆发的瞬间,自己的剑术已然登堂入室,足以跻身好手之列。然而,现实是冰冷而残酷的。
“当!”
又是一次毫无花巧的正面劈砍对撞。
哈涅尔只觉得一股磅礴的力量从剑身传来,震得他虎口发麻,整条手臂都酸软了一瞬,脚下不由自主地“蹬蹬蹬”连退三步,才勉强卸去力道,没有让长剑脱手。
而他对面的布雷恩,只是身形微晃,如同磐石般稳稳站在原地,手中训练用的包铁木剑随意地垂在身侧。
“力量运用还是太散,少爷。”布雷恩的声音沉稳,带着军人特有的直率,“您的发力只到了手臂,腰腹和腿部的力量没有跟上。战场上的敌人可不会给您喘息的机会,一次硬拼的失利,就可能是生与死的距离。”
哈涅尔喘着粗气,不甘地点点头。他再次调整姿势,低喝一声,银剑划出一道寒光,试图以更刁钻的角度刺向布雷恩的肋下。
这一剑速度不慢,带着他连日来实战积累的狠辣。
然而,布雷恩只是看似随意地一个侧身,木剑如同未卜先知般向上一撩,精准地格开了银剑的剑脊,随即手腕一抖,木剑的尖端如同毒蛇吐信,瞬间点在了哈涅尔的咽喉前,距离皮肤不过一寸。
“招式意图太明显了。”布雷恩收回木剑,眉头微蹙,“您的手臂和肩部肌肉在出剑前就已经暴露了攻击路线。真正的杀招,在于隐藏和突然。还有,您的防守空档太大,刚才我至少有三种方法可以在格挡的同时反击,废掉您的持剑手。”
哈涅尔默然,胸口因挫败感而微微起伏。他转向另一边一直抱臂观看,脸上带着一丝玩味笑容的摩根。
“摩根,你来!”
摩根嘿嘿一笑,捡起地上的另一把包铁木剑,活动了一下脖颈,发出咔哒的轻响。“如您所愿,领主大人。”
他的姿态与布雷恩的沉稳截然不同,显得放松而……油滑。
战斗一开始,哈涅尔就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
摩根的剑路诡谲难测,时而如同阴险的毒蛇,专攻下盘和视线死角;时而又像疯狗般贴身缠斗,木剑不仅仅是刺和劈,还会用剑柄、护手甚至肩撞、脚绊,无所不用其极。
哈涅尔努力适应着这种毫无“骑士精神”可言的打法,几次凭借超出常人的反应速度险险避开要害,但依旧显得左支右绌。
终于,在一次试图强攻时,摩根虚晃一剑,引得哈涅尔重心前移,随即一个极其隐蔽的低扫腿,哈涅尔顿时失去平衡向前扑倒。
没等他倒地,摩根的木剑已经轻轻搭在了他的后颈上。
“啧啧,领主大人,您太正派了。”摩根收回木剑,伸手将哈涅拉拉起来,拍了拍他身上的尘土,“战斗不是比武,目的是弄死对方,活下去。您刚才那一下,胸口、咽喉全是破绽。要是生死相搏,我至少有五种方法能让您瞬间失去战斗力,其中三种是致命的。”
他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带着一股草莽的狠厉:“记住,沙子、踢裆、咬耳朵,只要能赢,什么都可以用。活下来的人才有资格讲规矩。”
哈涅尔剧烈地喘息着,汗水滴入眼中带来一阵刺痛。
他回顾整个上午的训练,与布雷恩交手五次,全败;与摩根交手四次,也只“赢”了两次。
而那两次胜利,他心知肚明,是摩根故意放慢了格挡速度,以及摩根“恰好”脚下打滑露出的破绽。
他们是在用这种方式,既维持了他作为领主的面子,又毫不留情地指出了他真实的差距。
然而,哈涅尔心中并无恼怒,只有一种冰冷的清醒和更强烈的渴望。
他抹了把脸上的汗水和泥土,目光灼灼地看着两位风格迥异却同样经验丰富的战士。
“我明白了。布雷恩队长,请继续指导我如何更有效地发力与防守。摩根队长,你说的那些方法,有空详细教我。”
在他看来,领地建设、财政开源固然是生存和发展的基石,但在这个类似中世纪、危机四伏的世界,领主个人的勇武绝不仅仅是保护自己的手段,它本身就是威望和魅力的重要组成部分,是凝聚人心、震慑内外敌人的直观体现。
一个能亲自上阵并取得胜利的领主,与一个只能躲在护卫身后的领主,在领民和敌人眼中的分量是截然不同的。
他渴望力量,渴望真正配得上“哈多”、“胡林”之名的实力。
布雷恩和摩根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赞许。
这位年轻的领主,或许剑术尚显稚嫩,但这份虚心、坚韧和清醒的认知,远比天赋更为可贵。
“是,少爷(领主大人)!”两人齐声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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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远在拉海顿港区,那间名为碎锚的酒馆门前。
亚斯克尔搓着手,在原地已经踱了十几个来回。
他身上穿着体面的商人服饰,怀里揣着哈涅尔交给他的、装有第一批成功蒸馏出的、品质最佳的白兰地样品的小巧水晶瓶,以及开拓市场的重任。
然而,一想到酒馆里那位风情万种却又手段狠辣的老板娘血薇维拉,以及自己上次被塞进麻袋丢出来的狼狈经历,他的勇气就像被针扎破的皮囊,迅速泄了个干净。
“进去?不进去?进去会不会又被……”
他喃喃自语,脸色变幻不定,额头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那扇看起来普普通通的木门,在他眼中不亚于巨龙巢穴的入口。
就在他深吸了好几口气,几乎要再次转身逃离时,一只粗糙有力的大手猛地拍在了他的肩膀上。
“嘿!这不是上次那位‘好朋友’吗?”一个洪亮而带着戏谑的声音响起。
亚斯克尔浑身一僵,缓缓转过头,映入眼帘的是酒馆看门人、那个凶神恶煞的光头壮汉巴索那张带着刀疤的脸。
“我……我只是路过……”亚斯克尔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路过?”巴索嘿嘿一笑,手上用力,几乎是将亚斯克尔提了起来,“维拉姐正好念叨着呢,说上次那位‘贵客’的朋友,怎么这么久都不来坐坐?既然来了,就别在门口吹风了,进去喝一杯!”
根本不容亚斯克尔反抗,巴索像拎小鸡一样,一把将他拽离了地面,粗暴地推开了碎锚酒馆那扇对于亚斯克尔而言无比沉重的大门。
熟悉的、混杂着劣质麦酒、汗味和海鲜腥气的空气扑面而来。
喧闹的人声、杯盘碰撞声瞬间将亚斯克尔淹没。
他踉跄几步,勉强站稳,心脏狂跳不止,感觉整个酒馆里所有人的目光似乎都落在了自己身上。
而在吧台后面,那位身姿曼妙、正优雅擦拭着酒杯的红发女人——维拉,也恰好抬起头,那双仿佛能洞悉人心的美眸,带着一丝似笑非笑的神情,精准地锁定了他。
亚斯克尔的喉咙滚动了一下,感觉怀里的那个水晶瓶,此刻变得无比滚烫。
他的任务,或者说,他的审判,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