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距离卡伦贝尔西南约三十里的一处临时营地里,篝火熊熊,却照不出一丝暖意,反而映衬出几张因争吵而扭曲狰狞的面孔。
超过两千名哈拉德战士散布在营地周围,二十多头战象如同沉默的远古巨神,在夜色中投下令人窒息的阴影。
争吵的中心是几位刚刚汇合过来的部落首领。
戈尔格,脸上带着上次败退的耻辱和新添的伤疤,正梗着脖子,唾沫横飞地吼道:“卡伦贝尔必须由我来攻破!我要亲手砍下那个哈涅尔的头,洗刷我的耻辱!我对那里的防御最了解!”
“了解?”一个身材矮壮敦实、脸上带着交叉刀疤,名叫 乌夫拉克 的首领发出刺耳的讥笑,“了解到损失了一头宝贵的战象,还被一群刚铎农夫打得抱头鼠窜?戈尔格,你的‘了解’代价可真不小!我看你是被那个刚铎小子吓破胆了!”
“乌夫拉克!你找死!”戈尔格怒吼着要去拔刀,却被身旁的人拦住。
另一位身形高瘦、眼神阴鸷,名叫 沙卢姆 的首领冷冷开口:“争吵毫无意义。我们聚集于此,是为了精灵的宝藏,不是为了某个人的私怨。”他环视众人,声音带着蛊惑,“根据可靠消息,那些北方来的贵族,将闪闪发光的精灵宝石、古老的魔法器物都藏在了那个叫卡伦贝尔的村子里!那是足以让我们所有部落都富可敌国的财富!”
他的话让所有首领的呼吸都粗重了起来,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
最终,一位年纪最长、脸上布满刺青、名叫库尔迦的老首领用权杖顿了顿地面,压下了争吵。
他威望最高,兵力也最强。“指挥权,交由沙卢姆。”他做出了决定,无视了戈尔格不甘的低吼,“沙卢姆,说说你的计划。我们要的是宝藏,不是无谓的伤亡。”
沙卢姆脸上露出胜券在握的残忍笑容,他走到高处,对着聚集过来的战士们挥舞手臂,声音狂热而极具煽动性:
“勇士们!看那北方!精灵的宝藏就在那里!堆积如山的宝石在等着我们!锋利无比的魔法武器在呼唤新的主人!攻破那道可怜的围墙,里面的一切——财富、女人、奴隶——都是你们的!为了部落!为了无尽的财富——让我们去拿回属于我们的东西!”
“为了财富!!”
“为了部落!!”
哈拉德战士们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咆哮,贪婪彻底点燃了他们的野性。
在沙卢姆的指挥下,这支由多个部落拼凑起来、被宝藏传说凝聚在一起的庞大军队,开始像一台贪婪而高效的战争机器,缓缓启动,朝着卡伦贝尔的方向碾压过去。
卡伦贝尔已然成了一座被绝望笼罩的孤岛。
摩根带回的消息像瘟疫一样传开,恐慌不可避免地在村民中蔓延。
但这一次,不同于最初的慌乱,一种更深沉的、近乎麻木的死志在许多人的眼中凝聚。
哈涅尔站在修复中的围墙上,墙体外侧用泥土和木桩进行了紧急加固,但面对二十多头战象,谁都知道这不过是心理安慰。
他看着下方忙碌的人群,声音通过努力维持着镇定:
“所有还能拉开弓的人,集中所有箭矢,分配到各个防御段!”
“滚木礌石,全部运上围墙!不够就去拆房子!”
“多尔!带人把所有的火油、易燃物都找出来!这是我们最后的手段!”
“布雷恩,重新编组防御队伍,以老兵为核心,混合新兵,确保每一段围墙都有人指挥!”
“摩根,你的人作为最后的机动力量,哪里被突破,就堵哪里!”
“法尔松,欧斯特!组织妇女儿童……做好最坏的打算。”
他的命令一条接一条,清晰而冰冷。没有人抱怨,没有人质疑,所有人都沉默地执行着。
他们知道,这可能是最后一战了。
莉安娅和塞拉也停止了无谓的争执,莉安娅帮忙捆绑箭矢,塞拉则默默擦拭着哈涅尔给她的那柄短剑,眼神复杂。
整个卡伦贝尔,如同一个自知必死却决心咬下敌人一块肉的伤兽,在寂静中酝酿着最后的、最惨烈的爆发。
与此同时,拉海顿的城门轰然洞开。
一支由一千五百人组成的军队在城外集结完毕。
最前方是三百名盔甲鲜明、手持长矛与阔剑的拉海顿常备军重步兵,他们是军阵的脊梁。
两侧是希尔顿率领的两百名轻骑兵,马匹焦躁地刨着蹄子。
中间是近千名征召来的民兵辅兵,虽然装备杂乱,但脸上带着保卫家园的决然。
队伍后方,还有数十架装载着粮草和攻城器械的骡车。
阿德拉希尔领主一身戎装,骑在一匹神骏的黑马上,目光冷峻地扫过他的军队。
他看到了士兵们眼中的疑惑——为何要出兵救援一个已被“战略放弃”的边境小镇?但他更看到了他们服从命令的纪律性。
他没有做长篇大论的动员,只是拔出了腰间的佩剑,剑锋直指北方卡伦贝尔的方向,用洪亮的声音对身边的几名将领下令:
“目标,卡伦贝尔!”
“全军——出发!”
“咚!咚!咚!”战鼓擂响,沉重而富有节奏。
“前进!”各级军官的呼喊声此起彼伏。
沉重的脚步声、马蹄声、车轮滚动声汇聚在一起,形成一股钢铁的洪流,离开了拉海顿坚固的城防,沿着大道,向着北方那片被战火和阴谋笼罩的土地,义无反顾地开进。
阿德拉希尔一马当先,他的心中交织着对女儿的担忧、对阴谋的愤怒,以及必须挽回局面的决绝。
南方的铁流,终于北上。
但他们的速度,能否赶在卡伦贝尔被贪婪的巨兽碾碎之前抵达?
时间,成为了最残酷的判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