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眠谷边缘,先民古城废墟。
林昊的身影如同融入岩石的阴影,紧贴着陡峭的崖壁,悄无声息地滑入盆地边缘的废墟地带。双脚踩在破碎的黑色石板上,发出细微的沙沙声,立刻被风吹过断壁残垣的呜咽所吞没。他立刻伏低身体,寂灭之瞳全力运转,灰芒在眼底深处流淌,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眼前的景象比从山脊上俯瞰更加震撼。巨大的建筑残骸如同巨兽的骨骸,杂乱地匍匐在大地上,被厚厚的苔藓、藤蔓和各种散发着微光的菌类覆盖。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腐朽气息和尘土味,那股精纯的死寂之气在这里几乎凝成了实质,如同冰冷的潮水般包裹着身体,让体内的寂灭心灯都微微悸动。远处,金字塔方向的灰色迷雾缓缓翻滚,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威压。
他仔细感知着赵师兄他们可能留下的痕迹。空气中残留的气息非常微弱且混杂,难以分辨。但他能感觉到,那丝指引他的死寂之气的源头,就在金字塔方向,而且似乎……有某种力量正在那里苏醒,搅动着周围的能量。
“必须尽快找到他们。”林昊心中紧迫。他选择了一条沿着巨大建筑阴影行进的路线,向着金字塔方向潜行。寂灭遁法“影息诀”让他的脚步轻若鸿毛,呼吸近乎停滞,与周围环境的死寂完美融合。
废墟中并非空无一物。他几次看到一些扭曲的、被死寂之气侵蚀变异的植物,如长着獠牙的食人花、会喷吐麻痹孢子的藤蔓,都小心避开。还有一些在废墟中筑巢的怪异生物,如翼展近丈、羽毛如石的怪鸟,以及一些在阴影中快速爬行的、甲壳闪烁着金属光泽的多足昆虫。这些生物似乎对死寂环境有着极强的适应性,攻击性也极强。
在一处半塌的拱门下方,林昊突然停下脚步。寂灭之瞳捕捉到地面上一处不寻常的痕迹——几个模糊的、似乎是近期留下的脚印,以及一根被踩断的、散发着微弱药香的草茎。脚印的大小和深浅不一,像是多人队伍,行进方向也是金字塔。
“是他们!”林昊心中一振,仔细辨认。脚印附近,还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的、与阿洛身上药泥相似的气息,以及一道淡淡的、属于寂灭玄宗功法的能量波动(很可能是赵焱调息时无意散逸的)。
看来他们确实来到了这里,并且已经进入了废墟深处。林昊加快脚步,沿着痕迹追踪。然而,痕迹在一处布满巨大碎石的广场边缘中断了。广场中央,散落着几尊诡异的石雕,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林昊的寂灭之瞳立刻发出警示——这些石雕内部蕴含着微弱的能量核心,与之前在迷失雾外感应到的石像鬼同源!
“有埋伏?”林昊心中一凛,立刻隐匿在一块巨碑之后。他仔细观察,那些石雕看似死物,但其能量核心正处于一种极低频率的波动状态,仿佛在休眠,又像是在……等待触发?
他不敢冒险。绕开广场需要花费更多时间。沉吟片刻,林昊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小块得自沉碧潭的、气息相对温和的死寂矿石碎片。他小心地将一丝寂灭之力注入其中,然后手腕一抖,将其精准地弹向广场另一侧的一堆碎石。
“啪嗒。”
矿石碎片落地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嗡——!
几乎在声音响起的刹那,广场中央那几尊石像鬼眼中的红光骤然亮起!它们僵硬地转动头颅,锁定了声音来源,随即迈动沉重的步伐,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向那堆碎石围拢过去!
调虎离山!林昊抓住机会,身形如电,紧贴着广场边缘的阴影,如同一道轻烟般疾掠而过,成功绕开了这片危险区域。
接下来的路途,他更加小心。依靠寂灭之瞳对能量和危险的敏锐感知,以及自身高超的隐匿技巧,他又避开了几处可能有陷阱或休眠石像鬼的区域,逐渐接近了金字塔的基座。
越是靠近金字塔,那股威压越是强大,死寂之气也越发精纯,甚至开始影响他的神识探查。他来到金字塔的侧面,很快发现了阿洛他们之前停留的痕迹——那片被拨开的紫色藤蔓,以及那个黑黢黢的洞口。洞口边缘残留着新鲜的血腥味和熟悉的能量波动。
“他们进去了……”林昊看着那深不见底的入口,眉头紧锁。洞内传来的气息更加危险,不仅有浓烈的死寂之气,还有一股暴虐的血腥味。他不再犹豫,深吸一口气,将状态调整至最佳,寂灭之力护住全身,悄无声息地滑入了洞口的黑暗之中。
金字塔内部,通道深处。
赵焱举着火把,昏黄跳跃的光芒在狭窄而压抑的通道内投下摇曳的影子。脚下的石阶湿滑冰冷,不断向下延伸,仿佛没有尽头。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霉味、尘土味,以及那股始终不散的血腥气,混合着金字塔本身散发的古老死寂之感,压得人喘不过气。
通道两壁的壁画越来越密集,也越来越诡异。描绘的不再是城市的兴衰,而是各种难以理解的仪式场景:无数模糊的人影跪拜在一只巨大的、散发着光芒的巨眼(萨满之眼)下;一些被锁链捆绑的、形态怪异的生物被推入燃烧的坑洞;最令人不安的是,一些壁画显示,先民们似乎正在将从地底深处引出的黑色能量(墟之力),通过复杂的管道和法阵,注入金字塔核心的某个地方……
“他们……不是在封印‘墟’之力……”苏芸看着壁画,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他们是在……试图利用它?!”
这个发现让所有人背脊发凉。如果先民文明毁灭的原因不是“墟”之力失控爆发,而是他们主动引动并试图控制这股力量失败导致的,那这座金字塔的真实面目就太可怕了!
“看这里!”阿洛突然指着前方墙壁的一处。那里刻着一个巨大的“萨满之眼”图案,但与外面那个充满祥和之气的不同,这个图案的螺旋中心,被涂成了浓重的黑色,周围还刻满了锁链状的符文,给人一种极其压抑和不祥的感觉。
“被污染的……眼睛……”阿洛恐惧地低语。
就在这时,走在最前面的赵焱猛地停下脚步,举起手示意安静。火把的光芒照向前方,通道在这里到了一个尽头,面前是三条岔路。每条岔路都漆黑一片,不知通向何方。
“三条路……该走哪条?”赵焱沉声问道。空气中的血腥味在这里似乎变得淡了一些,但那股危险的预感却更加强烈。
阿洛走上前,仔细看着三条路口。她摇了摇头:“阿爸……没说过……里面有……岔路……”
麻烦了。在这种地方迷路,后果不堪设想。
赵焱蹲下身,仔细检查地面。左边和中间的岔路口,灰尘分布相对均匀,而右边那条岔路的入口处,似乎有一些非常模糊的、非自然的刮擦痕迹,而且空气中的死寂之气也隐约偏向右边流动。
“走右边。”赵焱做出决断,“小心点,可能有东西。”
他率先踏入右边的通道。这条通道比之前更加狭窄,仅容一人通过,墙壁上不再有壁画,而是布满了蜂窝状的孔洞,一些孔洞里似乎有细微的窸窣声。四人屏息凝神,小心翼翼地前进。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隐约传来流水声,还有一股更加浓郁的腥臭味。通道开始向下倾斜,坡度变陡。突然,走在最后的苏芸发出一声低呼:“有东西跟着我们!”
赵焱猛地回头,火把的光芒向后扫去。只见来时的通道黑暗中,亮起了几对绿豆大小的、闪烁着幽光的眼睛!紧接着,一阵密集的、令人头皮发麻的爬行声迅速逼近!
“是尸蹩!快走!”赵焱低吼,他认出那种喜欢在阴秽死地群居、以腐肉为食的可怕甲虫!
四人顾不上隐藏行踪,加快脚步向前冲去!身后的爬行声越来越近!通道尽头出现了一个较大的洞窟,洞窟中央有一个浑浊的水潭,水潭对面似乎有另一个出口。
“跳过去!”赵焱喊道,率先跃向水潭对岸。苏芸拉着炎珂紧随其后。阿洛有些犹豫,但看到身后黑暗中涌出的、如同黑色潮水般的尸蹩,尖叫一声,也奋力跳了过去。
赵焱和苏芸落在对岸,转身接应。就在这时,异变陡生!浑浊的水面突然炸开,一条碗口粗细、布满脓包、长着狰狞口器的黑色触手猛地伸出,如同鞭子般抽向刚刚跃起、身在半空的阿洛!
“阿洛小心!”赵焱目眦欲裂,想救援已来不及!
眼看阿洛就要被触手卷住拖入潭中,一道灰影快如闪电般从他们来时的通道口射出!一道凝练至极的灰芒后发先至,精准地斩在那条触手的根部!
“嗤啦!”
一声如同撕裂败革的声响,那条恐怖的触手应声而断,掉入潭中,喷出腥臭的黑色液体。剩余的触手吃痛,猛地缩回水底。
阿洛惊魂未定地落在对岸,瘫坐在地。赵焱和苏芸立刻持械戒备,看向灰影来处。
只见通道口,林昊的身影缓缓从阴影中显现出来,手中握着一柄由寂灭之力凝聚而成的、薄如蝉翼的灰色短刃,眼神锐利地扫过水潭和对面的四人。
“林师弟!”赵焱又惊又喜。
林昊微微点头,目光扫过狼狈但无大碍的四人,最后落在惊魂未定的阿洛身上,松了口气,但语气依旧凝重:“看来我来的还不算太晚。这塔内比外面危险十倍,跟紧我。”
他的到来,如同在绝境中注入了一剂强心针。然而,看着身后被尸蹩堵住的退路,以及水潭中不知名的怪物,还有前方更加深邃的黑暗,每个人的心情都无比沉重。金字塔的秘密和危险,才刚刚揭开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