噶乌拉雨林的清晨,湿气氤氲,如同巨大的蒸笼。岩洞内,阿洛将最后一点药泥仔细地敷在炎珂的伤口上。经过几日的调养,炎珂的气色明显好转,虽然依旧无法剧烈活动,但已能倚靠着石壁坐起,甚至可以尝试运转微弱的真元辅助疗伤。苏芸恢复得最好,已能进行一些简单的活动,帮助阿洛处理杂务。
看到赵焱左臂的伤口已结痂脱落,露出粉嫩的新肉,阿洛点了点头,用生硬的语调夹杂着手势说道:“今天,走远一点。找‘帕库’,治内伤,好得快。”她指了指炎珂,又做了一个挖掘的动作。
“帕库?”赵焱重复着这个新词,意识到这是一种对炎珂内伤有益的药材。他看向苏芸,苏芸立刻领会,轻声道:“赵师兄你去吧,我能照顾好炎师姐。”
阿洛递给赵焱一个用坚韧树皮和藤蔓编织的小背篓,自己也背上一个更大的。她今天除了骨矛,还在腰间别了一把磨制锋利的石刀。准备妥当,她对赵焱示意了一下,便如同灵猫般悄无声息地滑出了洞口。
赵焱深吸一口气,紧了紧手中的木矛,紧跟而上。这一次,他感觉自己的脚步扎实了许多,对周围环境的感知也更加敏锐。
一离开岩洞的庇护,雨林那庞大而鲜活的生命力便扑面而来。光线透过层层叠叠的墨绿色树冠,被切割成无数摇曳的光柱,洒在布满苔藓和腐叶的地面上。空气中混杂着泥土的腥甜、花朵的异香、以及某种果实腐烂后的微醺气息。各种奇形怪状的昆虫在枝叶间穿梭,发出嗡嗡的鸣响。
阿洛的行动路线并非直线,她时而弯腰钻过垂落的藤蔓,时而敏捷地攀上裸露的树根,时而停下来,耳朵微动,仔细倾听着周围的动静。她不时会指给赵焱看一些东西:一丛颜色鲜艳却含有剧毒的蘑菇;一棵树干上留下的、属于某种大型猫科动物的新鲜爪痕;或是几片被啃食过的叶子,根据齿印判断出是哪种食草动物不久前经过。
“安静,”阿洛突然停下脚步,压低声音,示意赵焱蹲下。她指了指前方一片相对开阔、阳光稍多的林间空地。空地上,生长着几株近一人高、叶片呈掌状分裂、顶端开着不起眼小黄花的植物。“帕库,”阿洛低声道,“根,有用。”
但她的目光并没有停留在“帕库”上,而是警惕地扫视着空地边缘那些更加茂密、交织着大量深褐色藤蔓的阴暗区域。她轻轻抽动鼻子,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有东西?”赵焱用气声问道,握紧了木矛。他的灵觉也隐约感到那片区域的阴暗处,传来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不适的阴冷气息。
阿洛点了点头,做了个“缠绕”和“危险”的手势。她从背篓里取出一小撮味道刺鼻的黄色药粉,示意赵焱也涂抹一些在手腕和脚踝。然后,她捡起一块小石子,手腕一抖,精准地打向空地中央一株“帕库”旁边的地面。
“啪嗒。”石子落地的声音在寂静的林间格外清晰。
刹那间,异变陡生!
就在石子落点附近,几条原本静静垂挂、看似无害的深褐色藤蔓,如同被惊醒的毒蛇般猛地弹射而起!它们的速度快得惊人,带起道道残影!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这些藤蔓的顶端并非枝叶,而是如同蛇头般微微膨大,表面布满恶心的瘤状凸起,甚至能像口器一样张开,露出内部密密麻麻的、倒钩状的尖刺!
“蛇藤!”阿洛低喝一声,语气中带着明显的忌惮。她显然认识这种诡异的植物。
几条蛇藤在空中灵活地扭动,似乎是在感知刚才声响的来源。它们没有眼睛,但那种对震动和活物气息的敏感度,让人心惊。
赵焱屏住呼吸,心中骇然。这雨林中的危险,真是无奇不有,连植物都如此诡异凶险。若不是阿洛经验丰富,贸然踏入那片空地,后果不堪设想。
阿洛示意赵焱后退,自己则缓缓从背篓中取出一段黑紫色的、散发着淡淡腥臭味的干枯兽筋。她将兽筋绑在另一块稍大的石头上,然后小心翼翼地、尽量不发出声音地,将石头朝着远离“帕库”生长点、但更靠近那片阴暗藤蔓区的方向滚去。
石头缓慢滚动,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这一次,更多的蛇藤被惊动了!只见那片阴暗区域仿佛活了过来,数十条蛇藤疯狂舞动,如同一个巨大的陷阱被触发!它们疯狂抽打着地面和空气,发出“嗖嗖”的破空声,那张开的口器不断开合,看得人头皮发麻。有几条藤蔓甚至循着兽筋的气味,猛地缠绕上来,倒刺深深扎入兽筋中。
“趁现在!”阿洛低声道。她身形如电,几乎在蛇藤被吸引的瞬间,就贴着空地边缘,利用树木的掩护,疾速冲向那几株“帕库”。她的动作轻盈迅捷,落地无声,手中石刀精准而快速地插入一株“帕库”的根部周围,手腕一抖,整株植物连同块状根茎便被完整地撬了出来,迅速放入背篓。
赵焱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紧紧盯着阿洛和那些狂舞的蛇藤。好在阿洛的动作极快,位置也选得好,那些蛇藤的注意力完全被带有气味的兽筋和石头吸引,并未察觉到她的靠近。
采集到一株后,阿洛毫不停留,立刻转向下一株。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对时机的把握妙到毫巅。
然而,就在她成功采到第三株,准备撤离时,异变再起!一条格外粗壮、颜色也更深沉的蛇藤,似乎察觉到了活物的气息,猛地从侧面弹射而出,如同鞭子般抽向阿洛的小腿!速度比之前的藤蔓更快!
“小心!”赵焱惊呼出声,想也不想,右手猛地掷出了手中的木矛!他此刻力量远未恢复,这一掷并无多大威力,却精准地打在了那条蛇藤的中段,让其轨迹偏了几分。
“啪!”木矛被蛇藤轻易抽断,但阿洛也借着这瞬间的空隙,一个灵巧的侧翻,避开了攻击,同时石刀反手一挥,将另一条试图缠上她脚踝的细藤斩断!
她毫不停顿,身形爆退,几个起落便回到了赵焱身边,气息微喘,但眼神依旧冷静。她看了一眼地上断成两截的木矛,又看了一眼赵焱,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点了点头,低声道:“快走!”
两人不敢停留,迅速沿着来路撤退。身后,那些蛇藤还在疯狂舞动,但似乎活动范围有限,并未追来。
直到跑出足够远的距离,两人才停下来喘息。阿洛检查了一下背篓里的“帕库”,确认完好,松了口气。她看向赵焱,眼神比之前柔和了许多,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你,反应快。”
赵焱摆了摆手,心有余悸:“那蛇藤太诡异了。如果没有你,我肯定发现不了。”
“蛇藤,怕‘臭臭筋’的味道,”阿洛指了指背篓里那截兽筋,“但大的,不怕太久。以后,看到那种颜色的藤,绕开。”
这次冒险采集,虽然短暂,却让赵焱深刻体会到了雨林生存的残酷与阿洛丰富的经验。他也因为关键时刻的出手,似乎进一步赢得了阿洛的信任。两人之间的关系,在共同面对危险后,悄然拉近了一步。
返程的路上,阿洛的心情似乎轻松了些,甚至指给赵焱看一种藏在巨型叶片下、味道清甜的蓝色小浆果。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在布满苔藓的小径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回到岩洞所在的山崖附近时,走在前面的阿洛突然猛地停下脚步,蹲下身,示意赵焱隐蔽。她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无比,耳朵紧紧贴着地面,似乎在倾听着什么。
赵焱也立刻伏低身体,凝神感知。渐渐地,他听到了一阵极其微弱、却富有节奏的……“沙沙”声,从极远的地方传来,仿佛有什么体型巨大的东西,正在缓慢而坚定地移动。与此同时,一股淡淡的、带着腥臊和腐朽气息的威压,若有若无地弥漫在空气中。
阿洛抬起头,望向声音和气息传来的方向,那是雨林的更深处。她的眼中,第一次流露出了一种极其深刻的……恐惧。
“纳迦……”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是……纳迦的气息……它醒了……在……活动……”
赵焱的心,猛地沉了下去。看来,这片雨林真正的统治者,已经开始展现它的存在了。他们的暂时安宁,恐怕即将被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