毁灭。
这是林昊意识复苏瞬间的唯一感受。不是疼痛,不是冰冷,而是一种存在本身被彻底否定、被强行抹除的终极虚无感。
暗金狩者的狂暴撕裂,寂灭乌皇的焚尽万法,万魂戾魄的噬魂阴风……三股堪比元婴层次的毁灭性能量,在那一刹那,结结实实地、毫无保留地轰击在了他的身上。即便他撤去了防御,将全部力量用于“表演”和激活阵法,寂灭圣体的本能依旧在最后一刻做出了微弱的抵抗,但那抵抗,在绝对的力量差距面前,如同萤火之于皓月,瞬间便被湮灭。
他的身体,在接触的瞬间,便寸寸碎裂。不是骨骼断裂、血肉横飞的那种碎裂,而是更本质的、物质结构层面的崩解。皮肤、肌肉、经脉、骨骼……一切构成“林昊”这个存在的实体,都在那毁灭性的能量风暴中,化作了最细微的基本粒子,然后被进一步湮灭成虚无。
他的意识,也在同一时间,被撕扯、被冲击、被那三股充满暴虐、毁灭、怨毒意志的神念碾成了齑粉。记忆、情感、思维……所有构成“自我”的精神印记,都如同沙堡般坍塌、消散。
死了。
彻彻底底的,形神俱灭。
然而……
就在那绝对的虚无即将吞噬一切,连“死亡”这个概念本身都要消散的刹那——
一点微弱到极致、却坚韧到不可思议的灰色光芒,在他原本心脏的位置,顽强地亮了起来。
是那盏暗银色的心灯!
不,此刻它已不再是暗银色,而是回归了最本源的、深邃如万古长夜的纯粹灰色。它的大小,也从人头大小,坍缩成了只有指甲盖般微小的一点。但就是这微小的一点,却散发出一种超越生死、凌驾于毁灭之上的永恒道韵!
它,是寂灭玄宗传承的核心,是林昊以自身意志与寂灭本源融合后,诞生的不灭道种!是寂灭这一概念的具象化体现!毁灭,本就是寂灭的一部分!甚至可以说,极致的毁灭,便是通向寂灭的途径之一!
那三股毁灭性能量,固然恐怖,但其本质,依旧未能超脱“毁灭”的范畴。而寂灭心灯,代表的却是毁灭的终点,是万物的归宿,是“无”的本身!
于是,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足以湮灭元婴修士的恐怖能量,在触及到这微小灰色光点的瞬间,非但未能将其摧毁,反而像是百川归海般,被那灰色光点缓缓地、不可抗拒地吸收了进去!不是硬抗,而是同化!毁灭的能量,被心灯视作了回归寂灭的养料!
这个过程极其缓慢,且充满了凶险。心灯的光芒在吸收能量的过程中剧烈摇曳,明灭不定,仿佛随时都会熄灭。它太微弱了,而涌入的毁灭能量太庞大了。它就像狂风暴雨中的一点烛火,随时可能被吹灭。
但,它终究是撑住了那一瞬!
也就在这一瞬的间隙,另一股力量发挥了作用——源自寂灭源眼本身的、那无法抗拒的恐怖吸力!
林昊“尸骨无存”后残留的那点基本粒子流和溃散的精神印记,连同那盏摇曳的灰色心灯,被这股吸力猛地拽向源眼漩涡的中心!那三股毁灭性能量的余波,也被这股吸力拉扯、扭曲,反而在一定程度上抵消了部分持续伤害。
“嗖——!”
仿佛穿过了一条由纯粹黑暗和绝对寂静构成的漫长隧道。没有时间感,没有空间感,只有一种不断下坠、不断被剥离、不断归于虚无的体验。
在这过程中,那盏灰色心灯,如同最忠诚的卫士,死死地守护着林昊那即将彻底消散的、最后一点生命与意识的烙印。它不断地吸收、转化着周围涌来的毁灭能量与精纯死寂之气,艰难地维持着那点烙印不灭。同时,它也在被动地记录着穿过源眼通道时,感受到的那些破碎的、混乱的、蕴含着寂灭大道至理的空间法则碎片。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下坠感骤然停止。
一种奇异的失重感传来。
那盏灰色心灯的光芒,终于稳定了下来。虽然依旧微弱,但不再摇曳。它仿佛进入了一个相对“平静” 的区域。
紧接着,一种玄奥的、源自本能的悸动,从心灯深处传来。它开始自发地引导周围环境中一种更加精纯、更加古老、仿佛源自混沌初开时的寂灭本源之气,缓缓注入那被它守护的、林昊最后的生命烙印之中。
重塑,开始了。
但这一次的重塑,与之前在偏殿依靠令牌和地火之力的重塑截然不同。那一次,是有意识的、主动的、以原有肉身蓝本为基础的修复与升华。而这一次,是无意识的、被动的、在绝对毁灭后于寂灭本源中的 新生!
最先凝聚的,不再是骨骼血肉,而是一颗心脏。
一颗完全由最精纯的灰色寂灭本源之气构成的心脏。它晶莹剔透,如同灰色的水晶雕琢而成,内部没有血液,只有缓缓流淌的、液态的寂灭之力。每一次搏动,都悄无声息,却引动着周围的本源之气微微荡漾。
紧接着,是以这颗“寂灭之心”为中心,延伸出的灰色能量脉络,如同树木的根系,又如同人体的血管网络。脉络所过之处,新的骨骼、内脏、肌肉、皮肤,开始凭空生长出来。这些新生的组织,不再是血肉之躯,而是高度能量化、法则化的寂灭道体!质地如同温玉,却蕴含着恐怖的寂灭之力,表面流淌着天然的寂灭道纹。
这个过程缓慢而神秘,充满了造化之功。
与此同时,林昊那溃散的意识,也在心灯的守护和寂灭本源的滋养下,开始重新凝聚。
不再是走马灯般的记忆碎片,而是一种更加本质的、对“寂灭”大道的感悟,如同潮水般涌入新生的意识核心。他对寂灭的理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深化、升华。许多过去晦涩难懂的传承信息,此刻豁然开朗。
仿佛过了千万年,又仿佛只过了一瞬。
当最后一片肌肤生成,林昊的新躯体,彻底成型。
他悬浮在虚空之中,双目紧闭。新生的躯体,线条完美流畅,肌肤呈现出一种莹润内敛的灰玉光泽,看似瘦削,却蕴含着能徒手撕裂空间的恐怖力量。黑色的长发垂至腰际,无风自动。容貌依旧是林昊,但眉宇间那股淡漠与沧桑感更加浓郁,仿佛已历经万劫。周身没有丝毫能量外泄,却自然与周围的寂灭本源融为一体,不分彼此。
他的意识,也完成了重组,变得更加凝练、深邃。那盏灰色心灯,已然与他的心脏彻底融合,不分彼此。他的心,就是灯;灯,就是他的道源。
他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灰色的瞳孔,不再是深邃,而是空蒙。仿佛两个微型的、旋转的寂灭漩涡,倒映着眼前的景象。
这里,并非他想象中的源眼核心狂暴之地,而是一片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奇异空间。
没有天,没有地,上下四方都是无边无际的、缓缓流淌的灰色混沌之气。这些混沌之气,比外界的死寂之气更加古老、更加精纯,是寂灭本源的显化。它们如同温暖的母液,包裹着林昊的新生道体,带来一种回归本源般的安宁与舒适。
在空间的极远处,混沌之气的中央,悬浮着一个巨大无比的、如同灰色太阳般的球体。球体表面,无数粗大如龙的灰色闪电无声地炸裂、湮灭、再生,散发出令林昊灵魂都为之战栗的恐怖威压与无法抗拒的亲切感。那便是……寂灭源眼的真正核心!是这片墟界,乃至更广阔天地中,寂灭大道的源头!
而在他身前不远处,悬浮着几样东西:
那枚寂灭玄宗令牌,此刻变得黯淡无华,仿佛耗尽了所有力量,表面甚至出现了几道细微的裂纹。
那枚离火副令,则彻底失去了光泽,如同凡铁。
还有一点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亮银色光点,在混沌之气中沉浮,正是得自狩者核心的那点奇异能量,此刻也显得萎靡不振。
显然,在最后的冲击和穿越中,这两枚令牌和那点能量,也为了保护林昊最后的烙印,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林昊的目光扫过令牌和光点,灰色的瞳孔中波澜不惊。新生后的他,情感似乎变得更加内敛,甚至……淡漠。
他的注意力,很快被另一件事物吸引。
在寂灭源眼核心球体与他之间,悬浮着一块残缺的、非金非玉的灰色石板。石板上,刻满了比寂灭玄宗传承更加古老、更加晦涩的符文。一股微弱却清晰的意念,正从石板上散发出来,牵引着林昊的心神。
林昊心念微动,新生道体悄无声息地滑到石板前。
他伸出手指,轻轻触碰石板。
“嗡——!”
一股浩瀚如星海的信息流,瞬间涌入他的识海!
并非具体的功法口诀,而是一幅幅破碎的、宏大的、记录着宇宙生灭、万物轮回的史诗画卷!以及,一段断断续续、却蕴含着无上威严的古老箴言:
“寂灭非终……乃始之暗面……万物归墟……本源重衍……执掌寂灭……窥见轮回……”
林昊的瞳孔中,那灰色的漩涡骤然加速旋转!
他明白了。
这里,不仅是寂灭源眼的核心,更是一处记载着寂灭大道终极奥秘的传承之地!
而他这具在寂灭本源中重塑的道体,便是开启这最终传承的……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