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寒霆站在静澜苑空旷的客厅中央,环视着这栋承载了他无数记忆,如今却只剩下冰冷回声的别墅。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那一夜烈酒与破碎玻璃混合的刺鼻气味,但也或许,那只是他记忆深处的错觉。自从那次砸碎酒瓶后,他再未碰过一滴酒,也再未允许自己沉溺于颓废。清醒,意味着必须直面这片他亲手造就的荒芜。
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照射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却驱不散那股深入骨髓的冷寂。这里曾经有过温馨的烟火气,有过沈清澜安静阅读的身影,也有过后来苏蔓刻意营造的、虚假的柔美痕迹。而现在,一切都消失了。
他走向书房,那里曾是他处理公务、偶尔与沈清澜探讨行业动态的地方。书架上还整齐地排列着一些商业书籍和档案盒,其中甚至夹杂着几本沈清澜留下的分子生物学期刊。他的手指拂过书脊,没有停留。
主卧室里,衣帽间空了一半,属于沈清澜的那一部分早已清空,只剩下他昂贵的西装、衬衫,一丝不苟地悬挂着,像陈列馆里的展品,没有生命。梳妆台上,连一丝灰尘都没有,干净得仿佛从未有人使用过。
他走到窗边,看向庭院。曾经精心打理的花园,因为疏于照料,显得有些杂乱。角落里那架秋千,在风中微微晃动,铁链发出细微的、吱呀的声响,像是在无声地诉说着什么。
这里的一切,都在提醒着他过往的愚蠢、自负和失去。
他深吸一口气,胸腔里却只感到一片空旷的回响。这里不再是家,甚至连一个舒适的居所都算不上。它是一座华丽的坟墓,埋葬着他失败的婚姻、被利用的感情和一度迷失的自我。
继续留在这里,只是在无休止地重复那种钝刀割肉般的痛苦,以及对自己深深的厌弃。
他转身,走向早已放在门厅的两个行李箱。里面的物品精简到了极致,只有必要的衣物、证件和少数无法舍弃的私人物品。他带走的,比他拥有的,少得多。
他没有通知任何人,没有举行任何仪式,甚至没有最后再看一眼。
他只是拉开门,走了出去,然后反手,干脆利落地关上了那扇沉重的、象征着过往的大门。
“咔哒。”
锁舌扣上的声音,在寂静的院落里异常清晰。
这声音,隔绝的不仅是一栋房子,更是一段人生。
他将钥匙留在门内的玄关桌上——这栋别墅,他会委托中介处理,是卖是留,都已无关紧要。
他拉着行李箱,走在静澜苑通往外部道路的林荫小径上,步伐平稳,没有回头。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他身上投下斑驳晃动的光影。
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暂时订了一家市中心的酒店套房。未来如何,他还没有清晰的规划。但他知道,他必须离开这里,必须从这片泥泞的、充满失败气息的土壤中挣脱出来。
搬离静澜苑,
并非一时冲动的逃避,
而是一场迟来的、对过去的清算与告别。
他舍弃了这囚禁他的华丽牢笼,
也舍弃了那个被困在牢笼中的、不堪的自己。
前路或许依旧迷茫,
但至少,
他走出了第一步。
走向一个没有沈清澜,
也没有苏蔓,
只属于陆寒霆自己的、
未可知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