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彷佛被冻结了。
渊提出的那个选择,像一个黑洞,吞噬了现场所有的声音、光线,以及……任何被称为「希望」的可能性。
「不……住手……渊……」
最先做出反应的,是无限。他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野兽,疯狂地在地上摸索着,试图站起来,试图找到渊的方向。他看不见,只能凭藉着声音,去构筑眼前这幅地狱般的景象。他听到了执行者们痛苦的呻吟,听到了罗小黑那如同灵魂破碎般的抽泣,更听到了渊那魔鬼般的低语。
他知道渊想做什麽。
这比直接杀了他,要痛苦一亿倍。
「求你……杀了我……」无限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哀求。「你要什麽……我都给你……放过他……求你放过他……」
昔日的神只,此刻,卑微得连尘埃都不如。
渊饶有兴致地听着他的恳求,脸上却露出了困惑的表情。「放过他?无限先生,你似乎搞错了什麽。我这是在……『拯救』他啊。」
他轻轻一挥手,一股无形的力量将无限死死地钉在原地,让他再也无法动弹分毫。
「你看,」渊指着跪在地上的罗小黑,对着无限的方向,循循善诱地说,「他犯了错,害得这麽多人因他而受伤、死亡。我现在,只是给他一个『赎罪』的机会。一个让他能心安理得地活下去的机会。我,是多麽的仁慈啊。」
这番颠倒黑白的言论,让那名仅存的会馆长老气得浑身发抖,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小……小崽子……」长老用尽最後的力气,对着罗小黑嘶吼道,「不要听他的!我们……我们执行者……宁死……不受此辱!!!!」
这声充满了刚烈与决绝的怒吼,非但没有让罗小黑感到解脱,反而成了压垮他精神的……最後一根稻草。
宁死,不受此辱。
可他们的死,却要因他的拒绝而造成。
他,连让他们保住这份「不受辱」的尊严的资格,都没有。
「啊……啊啊……」
罗小黑的口中,发出了意义不明的、绝望的音节。他抬起头,那双早已被泪水与痛苦淹没的眼睛,看向了那个被钉在原地的、师父的方向。
他看不清师父的表情。
但他能想像。
他能想像到,师父在听到这一切时,心中是何等的万箭穿心。
对不起……师父……
对不起……
如果有来生……请不要再遇见我这样……肮脏的东西了……
他缓缓地、用那双因为脱力而剧烈颤抖的手,撑起了自己的身体。
他的动作,是那样的缓慢,那样的僵硬,每动一下,都像是有一台无形的石磨,在他的骨骼上碾过。
他没有看渊,也没有看那些执行者。
他的目光,始终,都停留在他师父的方向。彷佛,是想将那个身影,刻进自己这早已支离破碎的灵魂最深处。
然後,他转过身,像一具被设定好程序的、没有灵魂的行屍走肉,一步,一步地,走向了离他最近的一名、被铁针钉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年轻执行者。
「不……不要过来……」那名年轻的执行者,眼中满是惊恐与抗拒,「我不需要你的赎罪……滚开……」
罗小黑对他的话语,充耳不闻。
他走到了他的面前。
跪下。
然後,在所有人,包括渊那充满了赞许与愉悦的目光中;在无限那只能听见,却看不见的、最为残酷的感知地狱中……
他抬起了那双颤抖得不成样子的手,缓缓地、屈辱地摆出了一个起手式。 那是无限曾经教给他的,象徵着守护与希望的,最初的那个架势。
没有人说话。 整个世界,只剩下风雪的呼啸,和少年衣衫在风中摆动时,那细微而清晰的……摩擦声。
那声音,对於无限而言,是世界上最为残忍的凌迟。 因为他听出来了。 那是他教给小黑的第一套功法,运转时独有的、气流拂过衣衫的声音。 曾经的骄傲与传承,此刻,正沦为一场取悦恶魔的、最卑贱的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