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千月刚迈出门槛,一片烂菜叶便迎面飞来!
她脚步微错,身形轻盈地一侧,那菜叶便擦着她的衣袖落在地上,动作流畅自然,仿佛只是拂了拂尘埃。
这利落的身手让叫嚣的人群微微一滞,但随即更大的声浪涌来:
“白眼狼!滚出京城!”
“不孝女!还有脸出来!”
……
面对群情激愤,慕千月脸上非但没有惧色,反而掠过一丝了然的冷嘲。
操纵舆论?
这题我熟啊!
不就是演戏吗?谁还不会呢?
只见她眸光一闪,迅速从腰间抽出一方素白手帕,姿态优美地沾了沾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
再抬头时,那双清亮的眸子竟已蒙上了一层水雾,脸上写满了委屈与隐忍。
“诸位父老乡亲!”她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哽咽,清晰地压过了嘈杂,“千月在此……先向诸位赔罪了!”
她对着人群,深深一福。
这一下,反倒让激愤的百姓愣住了。这唱的是哪一出?
慕千月直起身,泪眼盈盈,声音不大却极具穿透力:“都是千月的错!
是千月不懂事……在流放路上,娘亲嫌弃我与妹妹是两个累赘,屡次欲将我们弃之荒野时……
千月不该妄图苟延残喘,拼了命也要带着妹妹活下去!”
她的话语如同平地惊雷,瞬间在人群中炸开!
嫌弃女儿是累赘?欲弃之荒野?
这……这和他们听到的版本完全相反啊!
不等众人反应,慕千月继续“哭诉”,字字泣血般:“是千月的错!在娘亲欲用年仅八岁的妹妹,换取安逸与钱财时……
千月更不该心软,不该拼死反抗,从虎口中救下妹妹,以致得罪了娘亲,让她至今……至今仍怨怼于我!”
她恰到好处地停顿,肩膀微微颤抖,显得无比脆弱又强撑坚强。
“千月知道,无论如何,顶撞母亲便是千月的不孝!这一切都是千月的错!
若诸位觉得千月此举是大逆不道,不配为人女,不配留在京城……千月……千月也无话可说,任凭诸位处置!”
说完,她手持帕子掩面,似在无声哭泣,那单薄的身影在寒风中显得无比孤寂可怜。
全场鸦雀无声。
方才还义愤填膺的人们,此刻面面相觑,脸上充满了震惊、怀疑和不知所措。
如果慕千月说的是真的,那她非但不是不孝,反而是保护幼妹、忍辱负重的孝女贤姐!
这反转太过震撼,让他们一时无法消化。
混在人群中的那几个煽动者也彻底慌了神,他们接到的指令里完全没有这一出!
其中一人气急败坏,试图挽回局势,高声叫道:“大家别信她!她空口白牙,是在污蔑她的母亲!她有何证据……”
“证据?”慕千月放下帕子。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她颤抖着手,缓缓从怀中取出一个折叠得整整齐齐、但边缘已显磨损的纸封。
那小心翼翼的姿态,仿佛捧着什么不堪回首的伤心物。
“这位大哥问我要证据……”
她抬起泪眼,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那份文书上,语气带着一种天真又悲凉的困惑。
“我身边,唯一能证明母亲……与我之间关联的,只剩下这个了。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您要的……证据?”
她将那份文书微微展开,让那醒目的官印和“断亲文书”几个大字暴露在冬日稀薄的阳光下。
“这……这是什么?”前排有识字的百姓眯着眼,努力辨认着。
立刻有几个识文断字、又充满好奇的人挤上前来,凑过头去。
当他们的目光扫过文书上的内容时,脸色瞬间变了。
“这……这是断亲文书!”一个中年汉子失声喊道,声音里满是难以置信。
另一人快速浏览着内容,气得胡子都在发抖,高声念出了最关键的部分:“立书人杨思韵……自愿与长女慕千月、次女慕千雪断绝母女关系……
自此生死各安,恩义两绝……这、这上面还有官府的印鉴!做不得假!”
“轰——!”
人群彻底炸开了锅!
断亲文书!
还是母亲主动与女儿断绝关系!
再结合慕千月方才那番“哭诉”——母亲嫌弃女儿是累赘,甚至想卖掉小女儿……
这一切,瞬间就有了残酷的佐证!
“天哪!原来慕小姐说的都是真的!”
“这当娘的也太狠心了!流放路上本就艰难,还要跟女儿断亲,这是把往死里逼啊!”
“怪不得慕小姐会说那些话……她这是被亲娘伤透了心啊!”
“我们……我们刚才都错怪慕小姐了!我们差点成了逼死孝女的帮凶!”
舆论的风向瞬间逆转!
同情、愧疚、愤怒的情绪在人群中弥漫开来。
人们看向慕千月的目光充满了怜悯与敬佩,而看向那几个煽动者的眼神则变得无比愤怒。
“抓住他们!别让这些嚼舌根的跑了!”
“对!把他们扭送官府!问问是谁让他们来污蔑慕小姐的!”
群情再次激愤起来,但这一次,矛头彻底调转。
慕千月在一片混乱中,默默地将那份断亲文书重新折好,小心翼翼地收回怀中,仿佛收回一道永不愈合的伤疤。
她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在众人眼中,这便是强忍悲伤、不愿再多言的姿态。
然而,在她低垂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冷冽的锋芒。
这出戏,还没完。
威震将军府,偏院。
杨心儿正心不在焉地摆弄着窗台上的一盆兰草,耳朵却时刻留意着外面的动静。
当她派去暗中观察的心腹丫鬟急匆匆跑进来,将发生的逆转一五一十地禀报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