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使密会田文,齐军攻势减缓!这消息如同一块巨石投入看似平静的湖面,在姬延心中激起千层浪。北疆局势陡然生变,其背后意味,细思极恐!田文是想保存实力?还是与燕国达成了某种默契,甚至……协议?若齐燕勾结,北疆战事平息,无论匈奴是否退去,田文都可能立刻调转兵锋,成为影响天下格局的又一变数!
压力,如同无形的手,再次扼住了姬延的咽喉。但他深知,此刻越是纷乱,越不能自乱阵脚。雒邑的“时机”已至,必须当机立断,以最快的速度解决这心腹之患,才能腾出手来应对北疆乃至诸侯的挑战!
“北疆之事,朕已知晓。”姬延的声音冷冽如冰,瞬间压下了帐内因这消息而产生的骚动,“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雒邑不定,朕无暇他顾!传令:按原计划,即刻拔营,做出全军东归之态势!旌旗务必要多,烟尘务必要大,要让雒邑的叛军,确信朕的雷霆之师,已至城外!”
他这是要行险一搏,赌雒邑叛军在内外压力下会迅速崩溃,赌苏厉能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
“陛下,若北疆有变,我军主力东归,咸阳空虚……”晋鄙不无担忧。
“咸阳有先生与部分兵力镇守,足矣。”姬延看向淳于髡,“再者,朕并非要真的将全部兵力投入雒邑。虚则实之,实则虚之。朕要的,是气势,是压力!”
命令下达,联军大营立刻忙碌起来。无数旗帜被竖起,车马辎重开始调动,营寨外故意扬起漫天尘土,做出大军开拔的浩荡声势。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迅速飞向雒邑。
与此同时,姬延亲率八千精锐骑兵,人衔枚,马裹蹄,悄然离开大营,绕道疾行,直扑雒邑!他要的不是攻城,而是在最关键的时刻,出现在最关键的地点,给予叛军最后一击!
雒邑城内,此刻已是一片风声鹤唳。
城外“大军压境”的消息不断传入,城内流言蜚语愈演愈烈。那些被姬延有意放回的秦军降卒带来的“真实”消息,与叛军首领们之前的宣传形成了尖锐对立,底层士兵和官吏的疑虑与恐慌达到了顶点。加之淳于髡散播的“城内早有内应”的传言,让叛军高层互相猜忌,命令的执行都开始出现滞涩。
苏厉被软禁在一处偏殿,看守明显加强了,但他透过窗户,能清晰地感受到那种弥漫在空气中的、一触即发的紧张。他知道,陛下制造的“风声”已经起了效果,外部的压力达到了顶峰。而他,等待的内部“雷霆”,也即将引爆。
他手中那枚看似普通的玉珏,实则是与城内部分依旧忠于姬延的旧臣、以及墨家潜伏弟子联络的信物。几日来,他通过极其隐秘的方式,已经摸清了叛军的大致布防和内部主要头目的动向,并成功与守卫王宫西门的一名低级军官取得了联系。这名军官的家小在之前的动荡中曾受姬延新政恩惠,对叛行本就不满。
“风已起,待雷霆。”苏厉送出那六个字时,便已做好了发动的一切准备。
当城外联军“主力”开拔的烟尘隐约可见时,雒邑城内的恐慌达到了极致。叛军首领们紧急商议,意见却无法统一,有人主张死守,有人提议挟持伪王谈判,甚至有人暗中想着如何洗脱自己。
就在这混乱的黄昏,那名被苏厉策反的西城门军官,按照约定,悄然带领少数心腹,趁换防之际,突然发难,控制了西门!
“王师已至!只诛首恶,胁从不问!”嘹亮的呼喊声在西门响起,伴随着短暂的兵刃交击声。
这声呼喊,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点燃了雒邑这座压抑已久的火药桶!
“西门开了!”
“王师进城了!”
不知是谁先喊了出来,恐慌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席卷全城!许多本就动摇的守军士兵丢弃了武器,四处逃散。被裹挟的官员和百姓则纷纷躲回家中,紧闭门户。
叛军首领们闻讯大惊失色,仓促间试图调兵镇压,但命令传达不畅,响应者寥寥。更重要的是,他们自己先乱了阵脚,互相指责,甚至有人想要抓捕伪王姬奂作为投诚的筹码,内部彻底分裂!
混乱中,一队墨家弟子如同鬼魅般出现在软禁苏厉的偏殿,迅速解决了看守。
“苏先生,时机已到!”
苏厉整理了一下衣冠,脸上没有任何劫后余生的喜悦,只有一片冰冷的沉静。“按计划行事,控制伪王,肃清首恶,稳定宫禁!”
他要在姬延的铁骑入城之前,尽可能控制住王宫的核心,减少破坏和混乱。
也就在此时,雒邑城外,蹄声如雷,由远及近!姬延亲率的八千精锐骑兵,如同神兵天降,出现在了雒邑西门外!他们并未遇到像样的抵抗,因为城门已开,城内已乱!
“进城!”姬延一马当先,长剑所指,身后铁骑如同洪流,涌入这座熟悉的王城。
没有惨烈的巷战,没有顽强的抵抗。叛军在内外交攻、士气崩溃的情况下,大多望风而降。少数负隅顽抗的头目,很快就被精锐的骑兵分割包围、歼灭。
姬延径直冲向王宫。宫门处,战斗已经基本结束,苏厉在一群墨家弟子和反正官兵的护卫下,正站在那里等候。他身边,是那个被吓得瑟瑟发抖、穿着不合身王服的幼童姬奂。
“陛下!”苏厉见到姬延,快步上前,躬身行礼,脸上带着疲惫,但眼神明亮,“臣幸不辱命!”
姬延跳下战马,一把扶住苏厉,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辛苦了,苏卿。”他的目光随即落到那伪王姬奂身上,眼神瞬间变得冰冷。
那幼童感受到姬延的目光,吓得哇一声哭了出来。
“带下去,好生看管。”姬延挥了挥手,语气淡漠。一个傀儡,还不值得他动怒。真正的首恶,是那些拥立他的公子咎余党和其他野心家。
“陛下,叛军头目大多已被擒获或格杀,但……公子咎之子姬翟,以及几名核心谋士,不见踪影!”一名将领前来禀报。
“搜!挖地三尺,也要给朕找出来!”姬延冷声道。除恶务尽,他绝不会留下任何隐患。
随着姬延入主王宫,雒邑的局势迅速稳定下来。叛乱如同闹剧般开始,又在雷霆万钧的打击下迅速落幕。消息传出,天下震动!
那些还在观望、甚至暗中与叛军有所勾连的诸侯,得知姬延如此迅速、如此强势地平定叛乱,无不骇然。他们意识到,这位年轻的天子,不仅拥有覆灭强秦的军事实力,更拥有洞察人心、掌控局面的可怕智慧。楚王迅速派人送来重礼,言辞愈发恭顺。魏、韩等国也纷纷遣使,表达祝贺与臣服。
雒邑王宫,终于再次迎来了它真正的主人。
姬延坐在那熟悉又陌生的王座上,听着各方捷报和恭贺,心中却没有多少喜悦。雒邑虽定,但北疆的阴云仍未散去。田文与燕国,到底在谋划什么?
就在这时,一名侍卫快步走入大殿,奉上一封密信。
“陛下,北疆密报,孟尝君田文派使者送来亲笔信。”
姬延拆开信件,快速浏览,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
信上,田文言辞恭谨,首先祝贺陛下平定雒邑,随即话锋一转,陈述北疆战事艰苦,匈奴虽暂退,然实力犹存。燕国使者前来,乃是商议共同防御胡人之策。最后,他委婉提出,齐军久战疲惫,粮草不继,希望陛下能体谅,准其……率军返回齐国休整。
姬延将信纸缓缓放下,目光望向殿外北方的天空。
田文……你终究,还是选择了这条路吗?
以抗胡为名,行撤军之实。甚至,可能与燕国达成了某种瓜分利益的协议。
刚刚平静的天下,似乎又将再起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