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轴转动的刺耳声响,如同丧钟敲在每个人心头!
电光火石之间,阿耕动了!他并非扑向门口,而是猛地一脚踢翻轩阁中央那盏唯一的油灯!“啪嚓”一声,灯火骤灭,整个轩阁瞬间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同时,他低喝一声:“蹲下!别动!”
姬延、屈原、苏厉几乎是本能地依言伏低身形,屏住呼吸。
门被推开,月光勾勒出子兰肥胖的身影和他身后一名心腹的轮廓。
“嗯?怎么黑了?”子兰不悦的声音响起,“来人,掌灯!”
他的心腹连忙应声,摸索着想要重新点燃灯火。
就在这黑暗与混乱的间隙,阿耕如同暗夜中的狸猫,悄无声息地移动到轩阁一侧那巨大的、直达屋顶的书架旁。只见他手指在书架某个特定位置快速敲击、扳动,那沉重的书架竟发出细微的“咔哒”声,向旁边滑开一道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后面赫然是一个隐藏在墙壁中的狭小空间,似乎是用来存放珍贵卷宗的密格!
“进!”阿耕急促低语。
姬延反应极快,毫不犹豫地率先侧身挤入。苏厉紧随其后。屈原略一迟疑,也咬牙跟入。阿耕最后一个闪入,并在里面不知如何操作,那书架又悄无声息地滑回原位,严丝合缝,从外面绝看不出任何破绽。
整个过程不过两三息时间!
当子兰心腹重新点燃一盏备用油灯,昏黄的光线再次照亮轩阁时,里面已是空无一人,只有翻倒的油灯和空气中尚未散尽的灯油气味。
“怎么回事?”子兰皱着眉头走进来,狐疑地扫视四周。窗外池水波光粼粼,室内陈设简单,除了书架、案几和凭栏,并无任何可以藏人的地方。
“许是……许是风大,吹灭了灯?”心腹不确定地说道,自己也觉得这解释牵强。
子兰走到窗前,看了看紧闭的窗户,又回头盯着那排巨大的书架,眼中疑色更浓。他并非蠢人,这兰台之宫他常来处理一些见不得光的“账目”,对此地结构也算熟悉,却从未听说过有什么密室。
“搜!仔细搜!”子兰厉声道,“看看有没有什么机关暗道!”
心腹连忙招呼门外等候的几名护卫进来,开始在轩阁内敲敲打打,仔细搜查。
密格之内,空间极其狭小,四人几乎紧贴在一起,能清晰地听到彼此剧烈的心跳和压抑的呼吸声。外面护卫搜查的声响近在咫尺,每一次敲击都仿佛敲在他们的神经上。屈原始终紧握着拳,脸色铁青,在自己国家的宫殿内,被奸臣逼迫至此,对他而言是莫大的屈辱。
姬延则异常冷静,他在黑暗中默默计算着时间,判断着形势。子兰在此出现绝非偶然,很可能是张仪察觉到了什么,故意引子兰前来,或者子兰本身就有不可告人之事需借此隐秘之地处理。无论哪种,他们都已暴露在极大的危险之下。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外面的搜查似乎一无所获。
“令尹,并未发现异常。”护卫头目禀报道。
子兰冷哼一声,虽然心中疑虑未消,但找不到证据,也无法可想。他阴沉着脸:“罢了,或许真是风大。记住,今夜之事,不得外传!”他顿了顿,压低声音对心腹道,“那批绢帛,尽快从密道运走,绝不能经宫门。”
“是!”心腹连忙应下。
子兰又扫了一眼看似毫无异状的书架,这才带着人悻悻离去。
直到脚步声彻底消失,又过了许久,阿耕才再次启动机关,书架滑开。四人鱼贯而出,皆有劫后余生之感。
“多谢阿耕兄弟!”苏厉长舒一口气,由衷感谢。若非阿耕机警且熟知墨家机关之术,今夜定然无法幸免。
屈原对着阿耕深深一揖:“屈某代楚国,谢过墨家义士!”随即,他转向姬延,脸上已是一片决然:“陛下!子兰嚣张至此,竟敢在宫禁之内私运赃物,祸乱朝纲!臣不能再坐视了!臣愿联络所有志同道合之臣,搜集其罪证,拼死一搏,也要将其罪行公之于众,清君侧,正朝纲!”
姬延扶住激动的屈原,目光沉静而锐利:“屈子之心,寡人明白。但贸然硬拼,正中张仪下怀。他巴不得我们自乱阵脚,暴露力量,好一网打尽。”
“那陛下之意是?”
“子兰方才提及‘密道’运物。”姬延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这或许,就是我们的机会!他既能用密道运赃,我们为何不能借其道,将一些‘东西’,送到该看到的人面前?”
苏厉眼睛一亮:“陛下是说……楚王?”
“不错!”姬延点头,“既然正常渠道无法上达天听,那我们就走一条不寻常的路!若能拿到子兰运赃的实证,并设法让楚王‘偶然’发现这条密道及其用途……”
屈原瞬间明白了姬延的意图,这是要釜底抽薪!若能证明子兰不仅卖国,还利用宫禁密道走私贪墨,那便是对楚王权威的赤裸裸挑衅和背叛!任何君王都无法容忍此事!
“只是……如何拿到实证?又如何让大王‘偶然’发现?”屈原问道。楚怀王如今深居简出,多在章华台,寻常人难以接近。
“这便需从长计议,周密安排。”姬延看向阿耕,“阿耕兄弟,能否探明那条密道的走向和出口?”
阿耕点了点头:“可一试,但需时间,且风险极大。”
“风险再大,也值得一试!”姬延决然道,“这是我们打破僵局,或许也是唯一的机会!”
就在姬延等人于兰台之宫险死还生,并定下险中求胜之策时,令尹府内的张仪,也收到了子兰搜查一无所获的消息。
他并未感到意外,只是轻轻放下手中的棋子,对面前的子兰淡淡道:“看来,我们的客人,比想象的更狡猾。墨家的机关术,果然名不虚传。”
子兰余怒未消:“丞相,难道就任由他们在郢都兴风作浪?不如我加大搜捕力度,宁可错杀一千……”
“愚蠢!”张仪冷声打断,“大索全城,只会打草惊蛇,逼他们隐藏更深,甚至可能狗急跳墙。我们要的,不是几具尸体,而是将他们连同其背后的势力,连根拔起!”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郢都的夜景,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他们既然想玩,那我们就陪他们玩一把大的。子兰君,你运货的那条‘小路’,该用还得用。不过,下次……不妨多运些‘特别’的东西。”
子兰先是一愣,随即恍然,脸上露出狰狞而了然的笑容:“丞相高见!下官明白了!”
张仪转过身,目光幽深如同寒潭:“姬延,你想借楚国之势?我便让你看看,这楚国之势,是如何将你……碾为齑粉!”
一场围绕着宫禁密道、指向楚王宫闱深处的无声较量,就此拉开序幕。姬延欲借密道呈送证据,张仪则欲借密道布下杀局。这条隐藏在黑暗中的通道,将成为决定双方命运的关键战场。而此刻,无论是姬延还是张仪,都未能完全窥见对方的全盘谋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