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座空间内,林锋然如同一个刚刚拿到新玩具的孩子,沉迷于从那本破损的《万物法则之书》中挖掘古老的技巧碎片。
每一次成功的“能量虹吸”都让他虚弱的光芒恢复一丝;每一次新技巧的领悟(比如那个极其粗糙、只能让敌人恍惚0.1秒的“微弱恐惧术”)都让他信心增长一分。
他感觉自己正在从一个被动挨打的“钥匙”,向着能稍微撬动命运的“杠杆”转变。虽然这杠杆细得可怜,还随时可能折断。
他将大部分心神都投入到了对大同战场的“微操”中。
他不再满足于改变一块砖头、引爆一个宝石。他开始尝试更精细、更复合的操作。
当一名瓦剌神射手即将放箭狙杀明军将领时,他会同时进行三重干预:轻微扰动空气流速影响箭矢轨迹(失败率高)、放大那射手耳边战友的惨叫干扰其心神(效果微弱)、再偷偷“借走”箭矢动能的一小部分转化为己用(成功率一般)。
一套操作下来,魂体能量哗哗地掉,但偶尔成功一次,就能救下一条人命,甚至扭转一个小战局的胜负。
他就像个在刀尖上跳舞的杂技师,疯狂地压榨着自己和基座接口的极限。
大同城头的守军,虽然不明所以,却渐渐感觉到一丝诡异的“运气”。总是险象环生,却又能莫名其妙地化险为夷。一股绝境中的微弱士气,竟慢慢凝聚起来。
于谦压力稍减,虽然不明白为何敌军攻势偶尔会出现不应有的混乱和失误,但他抓住机会,迅速整顿防务,将江雨桐带来的“破邪”方法(黑狗血、朱砂等)分发下去,果然对那些被影教手段强化的敌人产生了奇效!一时间,竟然勉强稳住了阵脚。
江雨桐和独臂老道更是如鱼得水。老道的符箓配合江雨桐神出鬼没的弩箭(她又不知从哪搞到了箭矢),专门狙杀敌军的指挥官和影教徒,成了插在敌人心脏的一根毒刺。
他们甚至好几次故意暴露行踪,引诱追兵进入狭窄巷道,然后由林锋然暗中“帮忙”(比如突然松动一块匾额砸下,或者让地面莫名打滑),配合老道的陷阱和江雨桐的冷箭,打得追兵灰头土脸。
战局,似乎正在向着有利于明军的方向倾斜。
林锋然甚至开始乐观地觉得,也许……真的能守住?也许……他真能通过这变态的测试?
然而,他低估了影主的狠辣和瓦剌的决心。
就在他又一次成功“虹吸”走一场小规模爆炸的能量,感觉魂体又充实了一点点时——
一股极其强烈、冰冷、充满毁灭气息的能量波动,猛地从瓦剌军阵后方爆发开来!
他的“视野”瞬间被刺眼的惨绿色光芒充斥!
只见瓦剌军阵后方,那十几辆被黑布笼罩的车辆已经被掀开!露出的,根本不是传统的攻城器械,而是一个个巨大无比、由惨绿色骨骼和不知名金属构成的、仿佛活物般蠕动着的——畸形炮口!
炮口深处,凝聚着令人灵魂战栗的负能量!
“那是……‘噬魂骸骨炮’?!”
基座空间中,一直沉寂的守夜人似乎被这股可怕的邪恶能量刺激,竟短暂地苏醒了一瞬,发出惊骇的意念,“……影教竟然将这种禁忌之物也带来了?!他们想将大同彻底化为死地吗?!”
话音未落——
轰!轰!轰!
凄厉的、仿佛亿万怨魂尖啸的炮声撕裂了天空!
十几道粗大的惨绿色光柱,如同地狱的吐息,狠狠地轰击在大同城的护城光幕和城墙之上!
那不是物理层面的攻击!那光柱所过之处,城墙没有碎裂,但却迅速变得灰白、腐朽、仿佛经历了千年的时光侵蚀!而被光柱直接波及的明军士兵,甚至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身体就迅速干瘪、风化、最终化作一堆飞灰!连灵魂的光点都被那惨绿光芒吞噬吸收!
守城的法阵光幕剧烈闪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颜色急剧黯淡!
仅仅一轮齐射,大同城防就摇摇欲坠!伤亡惨重!
“不——!”
林锋然看得目眦欲裂!他尝试着用“能量虹吸”去吸收那噬魂炮的能量,但那能量过于庞大、邪恶、凝练,他的微型虹吸通道刚触及边缘就被瞬间冲垮!魂体反而被反噬震伤!
这根本不是一个量级的!
高楼上,石亨和斗篷人发出了得意的大笑。
瓦剌国师面无表情,再次挥手下令。
第二波噬魂炮开始充能!那惨绿的光芒比之前更加耀眼!
绝望,再次如同冰冷的巨手,攥紧了所有人的心脏!
基座空间内,林锋然疯狂地试图连接那管理者接口,想要申请更高权限,或者至少发出警告!但那接口毫无反应,只有冰冷的反馈:“能量不足……权限不足……请求驳回……”
“混蛋!这算什么测试?!这是让我看着他们死!”
林锋然愤怒地咆哮,却无能为力。
就在第二波炮击即将发出的千钧一发之际——
异变再生!
但这一次,并非来自林锋然,也并非来自战场任何一方。
只见大同城中心,那座最高的、原本用于了望报时的钟鼓楼顶端,那口沉寂已久、布满铜绿的大钟,竟然——无人自鸣!
咚——!!!
一声苍凉、浩大、仿佛穿越了无尽时空的钟声,猛地响彻了整个血腥的战场!
这钟声并非物理层面的声响,更像是一种直接作用于灵魂层面的洗礼!
那惨绿色的噬魂炮光,在接触到这钟声波动的瞬间,竟然如同遇到了克星,剧烈地扭曲、衰减、仿佛被净化了一般!威力大减!
而被钟声笼罩的明军士兵,则感觉一股暖流涌入体内,疲惫骤消,心中的恐惧也被驱散了大半!
就连林锋然,都感觉那钟声仿佛洗涤了他的魂体,刚才被反噬的损伤都恢复了不少!
“这是……‘镇魂钟’?!”
独臂老道激动得浑身颤抖,对着钟楼方向纳头便拜,“是师祖!是师祖留下的后手显灵了!”
江雨桐也惊讶地望向钟楼,她怀中的那枚守夜人骨符,此刻正与钟声产生着强烈的共鸣,散发出温润的光芒。
“哼!垂死挣扎!”
瓦剌国师脸色一沉,再次下令,“所有噬魂炮!集中火力!给我轰碎那破钟!”
更多的噬魂炮调转方向,惨绿的光芒再次凝聚,眼看就要将那钟楼连同大钟一起化为齑粉!
钟楼之上,虚空微动,一个模糊的、由无数细微光尘构成的、仿佛随时会消散的老者虚影,缓缓浮现。他目光悲悯地看着下方惨烈的战场,轻轻叹息一声,再次抬手,似乎要敲响第二声钟。
但谁都看得出,这虚影已是强弩之末。
林锋然心急如焚!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这最后的希望被摧毁!
他疯狂地催动着混沌漩涡,不顾一切地将刚刚恢复的所有能量,甚至透支魂体本源,全部灌注进那基座接口!他不再追求精细操作,而是发出了一个最简单、最纯粹、最强烈的意念请求——不是攻击,不是防御,而是……“加固”!
加固那口钟!加固那老者的虚影!哪怕只能多撑一秒!
“授权请求:调用可用能量……目标:未知守护灵体及关联法器……申请法则层面临时加固……申请依据:基于‘变量价值’条款……”
接口似乎识别到了这不同寻常的、倾尽所有的请求,以及那钟声和虚影所代表的“守护”性质与基座某些底层法则隐隐契合。
这一次,它没有立刻驳回。
嗡……!
林锋然感觉自己的魂体瞬间被抽空!整个人(魂)仿佛都要消散了!
但与此同时,一道微弱却无比纯净的、带着法则力量的乳白色光柱,竟然真的穿透了空间,精准地降临在那钟楼老者虚影和古钟之上!
虚影瞬间凝实了不少!古钟上的铜绿剥落,焕发出璀璨的光芒!
咚——!!!
第二声钟声,比第一声更加恢弘、更加磅礴!如同九天仙音,涤荡世间污秽!
轰隆——!!!
十几道噬魂炮光与那钟声狠狠撞在一起!爆发出的不再是毁灭性能量,而是刺眼的白光和一声响彻天地的巨响!
爆炸的光芒散去。
钟楼依旧屹立!古钟完好无损!那老者虚影虽然又黯淡了许多,却依旧存在!
而瓦剌那边的噬魂炮,却仿佛因为能量反噬,有一小半冒起了黑烟,暂时瘫痪了!
“成功了?!”
林锋然又惊又喜,虽然魂体虚弱到了极点,却充满了振奋!
然而,他高兴得太早了。
那瓦剌国师见状,不怒反笑,笑声中充满了诡异。
“果然……逼出来了……‘守夜人’留在人间的最后一道‘心之壁垒’……”
他猛地撕碎了自己的白袍,露出布满诡异刺青的胸膛!他双手高举,口中吟诵起更加古老邪恶的咒文!
“以万千生魂为祭……恭请……‘影噬之牙’……降临!”
军阵后方,那数千名之前被噬魂炮杀死、吸干灵魂的明军士兵尸体,猛地干瘪下去,无数痛苦的灵魂光点被强行抽出,汇聚到国师上空,形成了一个巨大无比、痛苦扭曲的灵魂漩涡!
漩涡中心,一截巨大无比、苍白狰狞、仿佛能咬碎星辰的——巨牙虚影,缓缓探了出来!
那巨牙散发出的威压,甚至超过了之前的噬魂炮!它锁定了钟楼,锁定了那老者虚影,缓缓压下!
这是超越了凡俗战争的、真正源自“影”之本质的恐怖力量!
钟楼上的老者虚影发出了悲愤的叹息,他似乎想再次敲钟,但身体已经透明得几乎看不见。
独臂老道面无血色,喃喃道:“完了……‘心之壁垒’也挡不住‘影噬之牙’……”
于谦握紧了剑,准备迎接最终的命运。
江雨桐咬破了嘴唇,眼中充满了不甘。
基座空间中,林锋然绝望地看着那碾压下来的巨牙虚影,他已经没有任何力量了……除非……
一个疯狂的念头闪过他的脑海。
管理者说过……观测他的“稳定性”与“价值”……
那如果……他主动引动体内那最不稳定的、属于“影”的黑暗能量呢?甚至……尝试主动沟通那“影噬之牙”?会不会被管理者判定为“失控”而立刻净化?
但……不拼也是死!
就在他即将铤而走险的瞬间——
那本一直沉寂的《万物法则之书》,突然毫无征兆地,自动翻到了某一页!
那一页上,没有任何复杂的符文,只有一枚孤零零的、由最简单线条勾勒出的——心脏图案。
与此同时,林锋然体内那一点源初火种,以前所未有的强度,疯狂地跳动起来!一股温暖而悲怆的意念,不受控制地通过他的魂体,混合着那混沌频率,向着外界,向着那碾压下来的“影噬之牙”,向着整个血腥的战场,扩散开去!
那并非语言,而是一种最原始的、最真挚的……“心”的呼唤!
蕴含着对生命的眷恋!对和平的渴望!对守护的执着!以及对……“影”那无尽痛苦深处的……一丝……微弱的……怜悯与……理解?
这突如其来的、完全发自本心的呼唤,让那碾压下来的“影噬之牙”虚影,猛地……停滞了一瞬!
那巨牙尖端,甚至微微……颤抖起来?仿佛内部产生了某种激烈的冲突?
高台上的瓦剌国师脸色骤变,惊呼道:“不可能!‘影噬之牙’怎么会产生波动?!”
就连基座空间中,那三个一直默默修复的规则具现体,也同时停下了动作,冰冷的“目光”第一次带着明显的“困惑”,投向了林锋然。
《万物法则之书》上,那枚简单的心脏图案,微微亮起,然后缓缓地……隐去。
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留下那停滞的巨牙,困惑的具现体,震惊的国师,以及所有茫然不知所措的人们。
还有林锋然自己,那完全搞不清状况的、虚弱无比的魂体。
刚才……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