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干爷爷！救命啊！您得救救我们啊！”
刚一脚踏出京州市公安局那森严的大门，郑乾甚至来不及呼吸一口自由的空气，也顾不上浑身酸痛和极度疲惫，立刻哆哆嗦嗦地掏出手机，第一时间拨通了他最大的靠山——陈岩石的电话。电话刚一接通，他就带着哭腔嚎了起来。
“怎么了干孙子？是不是你小子又在外面惹是生非、闯什么大祸了？！”电话那头，陈岩石的声音带着明显的不满和训斥：“我说胜利啊，你能不能踏实本分一点！你说你也是个正儿八经的大学生，别整天弄得跟个社会上的混混一样！找个正经工作，安安稳稳上班不行吗？别总是在外面胡搞瞎搞，让你爸省点心！”
陈岩石对这个干孙子实在是头疼不已。
要不是当年大风厂改制的关键时期，他认识了时任工会主席、为人正直又肯干的郑西坡，两人一起喝了不少酒，在那种“喝了二斤马尿”的冲动氛围下，一时高兴认下了郑乾这个干孙子，他真不想管这摊烂事。
这个干孙子就没让他省心过，以前在大风厂还算有个班上，后来非要学别人创业，搞什么网络科技公司，结果钱没赚到，窟窿捅了不少，都三十多岁的人了，还时常要靠他老爹郑西坡那点退休金和积蓄接济度日。
“不是！干爷爷！这次真不是我！是我爸！是我爸出事了！”郑乾急忙打断陈岩石的训斥，声音急切得快要哭出来。
他心里清楚，老郑家最大、也是最硬的人脉，就是他老爸郑西坡几十年攒下来的那点关系和名声，尤其是这位位高权重的干爷爷。
“你爸？西坡他怎么了？生病了？严重吗？别着急，我马上过去看他！”一听到是郑西坡出事，陈岩石的语气立刻变得关切和紧张起来。他对郑西坡这个老兄弟是很有好感和感激之情的。
当年大风厂改制那么复杂棘手，要不是郑西坡这个工会主席深明大义，在工人中威信高，全力配合他的工作，改制绝不会那么顺利平稳。
大风厂的成功改制，也是他职业生涯中的一个重要政绩，为他后来从市检察院升任省检察院常务副检察长奠定了关键一步。
他一直对郑西坡心存感激。
“爷爷！我爸没生病！他是被市公安局的人给抓起来了！连我和宝宝也被一起抓到公安局，关了一天一夜，刚放出来！”郑乾带着哭腔喊道。
“什么？！市公安局？抓西坡？为什么啊？他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子，安分守己一辈子，能犯什么事？”陈岩石大吃一惊，声音陡然提高，充满了难以置信。
在他的印象里，郑西坡是那种最老实本分的人，公安局怎么会找上他？
“爷爷！听说是跟大风厂那个‘11.6’事件有关！”郑乾语速极快，仿佛生怕说慢了对方就挂了电话：“他们硬说我爸收了蔡成功二百三十万的巨额贿赂！然后利用工会主席的身份，欺骗工人们签署了那个股权抵押协议！他们这是诬陷！是栽赃！我爸怎么可能拿那么多钱！”
他飞快地将事情说了一遍，当然，其中省略了所有对自己不利的细节，极力渲染公安机关的粗暴和他们一家遭受的委屈。
最后还不忘习惯性地诉苦卖惨：“爷爷，您说说，我爸他要是真那么有钱，眼看我那个公司都快经营不下去，都快吃不上饭了，他能眼睁睁看着不管，不说支援我一点吗？这明显就是有人故意陷害啊！您可得为我们做主啊！”
“多少？二百三十万？！”电话那头的陈岩石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难以置信的荒谬感，“他一个退了休又被返聘的工会主席，无权无势的，谁会瞎了眼给他送二百三十万？这送礼的人得是多没眼光、多想不开啊？”
陈岩石的第一反应就是绝不可能。
郑西坡的为人他太了解了，一辈子老实巴交，有点小精明但也仅限于在工人中间协调事情，根本就不是能驾驭这种巨额灰色收入的人。
要不是这个干孙子郑胜利嘴巴甜，偶尔还能来陪他这个孤老头子说说话解解闷，他早就不想认这门干亲了。
他心里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这小子又在外面惹了什么大麻烦，编故事来骗钱？
“是蔡成功！就是大风厂那个老板蔡成功！爷爷，千真万确！您快想想办法救救我爸吧！”郑乾在电话那头急得直跳脚，声音里带着真实的恐慌。
“干孙子，我知道你急，但你先别急。”陈岩石毕竟经历过大风大浪，语气沉稳下来，“省公安厅那边，厅长祁同伟我也算认识。市局这边，局长赵东来我也打过交道。你说是哪个市局抓的人？把事情说清楚。”他并没有立刻点破自己的怀疑，毕竟是自己的干孙子，猜想他肯定是遇到了极大的难处，还是先给他留点面子，把情况问清楚再说。
“就是京州市公安局！爷爷，我刚从市局刑侦支队的大门出来！我爸现在就被关在里面呢！”郑乾急忙确认道，生怕对方不信。
“你爸真被市局刑侦支队抓了？小郑子，我告诉你，你可别骗干爷爷！要是让我知道你敢编瞎话糊弄我，小心我打断你的狗腿！”陈岩石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但心里已经信了七八分。
自从儿子陈海出事变成植物人后，女儿陈阳又远在国外不肯回汉东这个伤心地，平时除了高育良偶尔还会来看看他，沙瑞金也就来过一次，他晚年其实非常孤独。
这个虽然不成器但嘴甜活络的干孙子时不时来陪他聊天，成了他生活中不多的慰藉之一。
郑乾虽然混账，但在这种大事上，估计不敢骗他。
“真的！爷爷！我怎么敢骗您啊！您怎么就不相信我呢！”郑乾的声音带着委屈和不被信任的焦急。
“行了行了，你先别急，在原地等着，哪儿也别去！”陈岩石安抚道，“我先打电话了解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挂断郑乾的电话，陈岩石花白的眉头紧紧锁了起来，陷入了沉思。郑西坡真的会收蔡成功二百三十万？
那三十万他是知道的，蔡成功当时说是给郑西坡为大风厂辛苦一辈子、以及在这次转型中起到关键作用的“终身成就奖”和奖金，虽然数额有点大，但还在他能理解的范围内。可那多出来的二百万是怎么回事？
从郑乾刚才电话里的语气和反应来看，这小子似乎完全不知道有这二百万的存在，言语间反而更像是在喊冤，暗示是被人栽赃陷害。
“不管怎么样……”陈岩石喃喃自语，眼神逐渐变得锐利起来，“我不管是作为原汉东省人民检察院前常务副检察长，还是作为西坡的兄弟、郑胜利这混小子的干爷爷，这件事我都不能坐视不理！”
他凭借几十年老检察长的职业嗅觉，几乎瞬间就判断出，这份指控漏洞百出，极其可疑。
“如此明显的栽赃陷害，手段还如此粗糙，简直是在侮辱司法！”一股久违的正义感和怒火在他心中升腾起来。
现在的汉东，有沙瑞金书记主持大局，有他这把老骨头积累的余威和人脉，还有他暗中交给女儿陈阳打理、用以制衡各方势力的“泰山会”残余资源，保住一个明显被冤枉的郑西坡，他自信一点问题都没有。
他拿起另一个保密电话，开始拨号。
”这么晚了，老领导，你还没休息啊！”高育良疲惫的声音传来，沙瑞金来了汉东，但陈岩石有事还是直接找他。
这让高育良多少有些欣慰！
”育良啊，你们政法系统越来越不像话了，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嘛？”陈岩石并没有说事，而是开始抱怨！
“怎么了？老领导，我们政法系统又怎么了？”高育良有些奇怪，他看了看时间，已经晚上十点左右 了，往日他准备休息了。
“郑西坡你还记得吧？”陈岩石没有过多的寒暄，毕竟，他与高育良相交几十年了，彼此都十分了解。
对于高育良，他十分欣赏！
高育良在市中院的时候，他已经在省高院了，相交时，一口一个老领导，哪怕是现在，也十分尊重他。
“郑西坡？”高育良记得他应该在那一份文件中看到过这个名字，但一时间想不起来。
“育良啊，郑西坡就是大风厂的工会主席，工人持股法人代表，前天晚上，他被市局的人从家中带走！”陈岩石说道。
”哦......高育良想了起来：“老领导，大风厂的事情不是结束了吗，什么郑西坡又被抓了？”
大风厂已经不复存在了，那120亩工业用地已经被光明区收回，而市里面也在积极协调市郊的工业用地。
为此，陈岩石还找过他几次，可他又不是主管经济的省长、市长！
”我哪里知道，你才是省委副书记、政法委书记，我听说是京州市局抓的，你帮我了解一下是怎么回事？”陈岩石说道。
”好的，老领导，我明天上班之后就向省公安厅问一下情况！”高育良答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