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尖锐，且直白。
秦岚的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波动。
她没有安抚，没有保证，更没有试图用空洞的言语来构建虚假的信任。
她只是用一种陈述事实的平静，给出了一个让林夜无法反驳的答案。
“因为我们没有时间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抬手，在随身携带的加密平板电脑上迅速操作。
那台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黑色平板，在她的指尖下解开了一层又一层的验证，最终，一幅完整的世界地图，呈现在林夜面前。
地图是动态的，实时更新着卫星云图。
但在那湛蓝与翠绿交织的星球表面上，一个巨大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红色光点，正盘踞在华夏的腹地。
它的位置，正是黑山水库。
林夜的心脏，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
这个光点，像一只猩红的眼睛，正透过屏幕，冷冷地注视着他。
然而，更让他头皮发麻的，是地图上的其他部分。
除了黑山水库这个巨大到夸张的红色光点外，在全球的各个角落，还零星地，却又顽固地，分布着数十个大小不一的光点。
它们呈现出黄色和橙色，虽然远不如黑山水库的红色来得刺目，但它们的存在本身，就代表着一种无法忽视的异常。
亚马逊雨林的幽深腹地。
西伯利亚万年不化的冻土层之下。
百慕大三角那片吞噬了无数传说的神秘海域。
甚至在埃及炙热的沙漠深处，也有一个黯淡的黄点在闪烁。
这些地点，每一个都充满了神秘与未知的色彩，如今，它们被同一种记号，串联在了一起。
“这些，是龙盾局在近五年内，通过全球最高级别的天基动能监测系统‘天眼’，陆续发现的‘高能异常点’。”
秦岚的手指在屏幕上划过，将那些光点一一放大。
“它们的能量等级，与你这里发生的事件相比，微不足道。但它们的出现频率，在逐年，不，是逐月加速。我们内部，将这种现象，定义为‘灵气复苏’的前兆。”
灵气复苏。
这个在网络小说里被用烂了的词，从秦岚口中说出，却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重。
它不再是幻想，而是被冰冷数据证实，即将到来的现实。
林夜没有说话。
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
如果说那些黄点和橙点是前兆，那自己这个红得发紫的光点，又算什么？
是总开关？还是主引擎？
秦岚没有给他太多思考的时间。
她的手指再次在屏幕上操作，输入了一串长得令人发指的密码，经过了虹膜与指纹的双重验证后，一份新的文件被调取了出来。
文件的顶端，用血红色的字体，标注着两个字。
【最高】
这代表着，这份文件的知晓范围，在整个华夏，不会超过两位数。
“我们为什么要找你合作？为什么愿意付出巨大的代价，甚至给予你极高的自主权？”
秦?岚的声音压得很低。
“因为根据我们从一处三星堆新发现的上古遗迹中，破译出的一段残缺信息，再结合……系统曾经给予过你的某次警告，我们得出了一个非常可怕的推测。”
“系统”两个字，被她一语道破。
林夜的身体在一瞬间绷紧了。
尽管早有预料，但当对方真的将他最大的秘密如此轻易地说出口时，那种被彻底看穿的感觉，还是让他浑身不适。
他最大的底牌，在国家机器面前，似乎早已不是秘密。
秦岚仿佛没有察觉到他的变化，继续用那种不带丝毫感情的语调，揭露着一个足以颠覆世界观的真相。
“灵气复苏，或许并不是一个‘礼物’，它更像是一个‘信号’。”
“一个宇宙尺度的，宣告‘此地食物充足’的信号。”
“当全球的灵气浓度，或者说我们定义的‘异常能量指数’，突破某个临界点时，可能会吸引来某个，或者……某些，一直游荡在维度缝隙中，以灵气为食的‘存在’。”
“我们不知道它是什么，是生物，是天灾，还是一种我们无法理解的现象。”
“在破译出的那段古老信息中，我们的祖先用最原始的象形文字，反复描绘着同一个场景——天穹破裂，万物凋零。”
“我们将这个未知的、可能会到来的末日级灾难，命名为——”
秦岚的指尖，在平板上重重一点。
两个漆黑的大字，伴随着一份模糊的、似乎是从古老石板上拓印下来的，描绘着巨大阴影吞噬天地的图案，一同跳了出来。
“‘大恐怖’。”
轰！
林夜的脑海里，仿佛有惊雷炸响。
大恐怖！
原来，在这颗星球的古老过去，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原来，国家也已经通过自己的方式，窥探到了这冰山一角！
一瞬间，无数的线索在他脑中串联。
为什么系统会选择自己？为什么偏偏是黑山水库？为什么系统商城里，会出现那些只存在于神话传说中的生物？
这一切，或许从一开始，就不是一场让他看乐子的游戏。
这是一场军备竞赛。
一场在“大恐怖”降临之前，为了延续文明火种而开启的，疯狂的军备竞赛！
而他，林夜，以及他的神话级巨物养殖场，就是被选中，或者说，被强行推到最前线的“军火商”！
之前所有的疑惑，在这一刻，都有了答案。
他为什么需要国家的庇护？
因为他的水库，就是那黑夜里最亮的篝火，会吸引来全世界的飞蛾，也会……吸引来那未知的、最恐怖的猎手。
国家为什么需要他的力量？
因为常规武器，在那种未知的、可能是维度层面的打击面前，或许脆弱得如同纸张。他们需要神话，来对抗神话。
信任？
在“大恐怖”这个足以毁灭一切的阴影面前，信任，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东西了。
共同的敌人，才是最牢固的盟约。
林夜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那股气息悠长而压抑。
他再次看向秦岚，脸上的所有情绪都已敛去，只剩下一种面对宿命般的平静。
秦岚滑动屏幕，将那份【最高】密级的文件关闭，重新切回了那张布满光点的世界地图。
她的手指，最终落在了那个巨大而刺眼的红色光点之上，那个代表着黑山水库的位置。
“根据我们的能量模型推演，那些黄色和橙色的异常点，就像是黑暗森林里的一支支蜡烛。”
“而你这里……”
秦岚抬起头，直视着林夜。
“是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