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圣？”
王博士的脑子嗡的一声，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他看着面前这位自己最尊敬的导师，那个将科学奉为唯一信仰的老人，此刻脸上却带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近乎于虔诚的表情。
“老师，您在说什么？我们是科学家，不是神棍！”王博士的情绪激动起来，“我们的任务是研究，是解剖，是把未知的威胁置于可控的范围之内！不是来这里……”
“住口！”
李振国猛地回头，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燃烧着一种让王博士感到陌生的火焰。
“科学家？科学的尽头是什么，你想过吗？我们用钛合金去试探，它给我们一道划痕。我们用巨灵网去捕捉，它给我们一个完美的圆。这是在警告我们，王振！用我们能理解的方式，警告我们这些自大的凡人！”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指挥中心里回荡，每一个字都砸在所有人的心头。
“它拥有远超我们想象的智慧，甚至拥有……一种独特的审美。它没有杀死我们的人，没有掀翻我们的船，它只是在用一种优雅到近乎残忍的方式，告诉我们‘你们的科技，在我面前一文不值’。”
李振国走到王博士面前，一字一句地说道：“从现在起，收起你那套自以为是的理论。我们面对的，可能不是一种‘生物’，而是一种我们无法理解的‘文明’，或者说，‘神迹’！”
王博士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看着白板上那被擦掉的公式，又看了看地上那堆昂贵的废铁，最后，他的视线落在了那张破网光滑的切口上。
一种无力感，混合着巨大的恐惧，瞬间击垮了他所有的骄傲。
“是……我明白了。”
李教授的命令，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姿态，迅速传达到了整个科考团队。
战略方向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巨大转变。
那些充满攻击性的设备，比如高功率声呐脉冲发射器、水下电击器，甚至连备用的高能麻醉枪，全都被贴上封条，送回了运输车上，彻底封存。
整个团队的画风，从一支装备精良的“狩猎队”，变成了一群谨小慎微的“考古学家”。
他们开始布设更精密、更昂贵的非侵入性观测设备。
数百个伪装成鹅卵石、朽木的微型水声探测器，被小心翼翼地、分散地投放进水库的各个角落。这些小东西不会主动发出任何信号，只会静默地接收，它们将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地记录水下的一切声音，试图绘制出一幅完整的“声纹地图”。
天空中，一颗隶属于科学院的高光谱成像卫星，调整了轨道参数。它会每天数次飞越黑山水库上空，对这片水域进行地毯式扫描，通过分析水体反射的光谱差异，来研究水库的能量逸散和微量元素成分的异常变化。
李教授甚至让团队在水库大坝上，建立了一个临时的全功能气象站。风速、气压、湿度、降水，所有数据都被实时记录。他试图从水库独特的微气候中，找出那个“神迹”存在的蛛丝马迹。
管理室内。
林夜翘着二郎腿，一边喝着冰镇可乐，一边好整以暇地看着监控屏幕。
他的监控画面，可比那些科学家的指挥中心要全面多了。不仅有水下的实时动态，连那颗天上的卫星拍下来的高光谱图像，他都能通过系统截取到一份。
看着那群顶尖科学家们，从一开始的杀气腾腾，到现在的小心翼翼，林夜嘴角的弧度就没下来过。
不错，很不错。
研究得越深，你们就会发现这个世界的“水”到底有多深。
到时候，你们的世界观碎裂得越彻底，贡献的【癫狂值】就越多。
林夜的意识沉入系统面板。
【叮！检测到来自‘李振国’的持续性剧烈情绪波动（虔诚\/狂热），癫狂值每分钟+500！】
【叮！检测到来自‘王博士’的剧烈情绪波动（信仰重塑\/迷茫），癫行值+！】
【叮！检测到来自‘华夏科学院科考队’的群体性情绪波动（敬畏\/困惑），癫狂值+！】
这帮科学家，简直就是最高效、最持久的癫狂值永动机！
“光看不练假把式，总得给你们点甜头尝尝。”
林夜自言自语着，脸上露出一丝“和善”的笑容。
他这个“导演”，总得给演员们一些发挥的空间。
一个念头，通过【水域主宰】的权能，瞬间跨越数公里的水体，精准地传递给了西侧养殖区的几条“普通”巨物。
“去东边溜达溜达，别惹事，让他们拍拍照，亮个相就回来。”
指令下达。
几条正在水底百无聊赖地吞吐着水流的巨物，瞬间来了精神。
其中一条体长超过八米，腰身比水桶还粗的【巨化基因鲫鱼】，摆动了一下蒲扇般的尾巴，庞大的身躯在水中划出一道优雅的弧线，慢悠悠地朝着“科研专区”游去。
紧随其后的，是一条体长接近七米，通体漆黑，满口利齿的【狂暴黑鱼】。
指挥中心内。
“报告！三号水声探测器阵列，捕捉到异常声纹！”
“声纹匹配中……无匹配结果！是一种全新的低频波动！”
“目标正在移动！正从西侧安全区，进入我们的观测范围！”
警报声不大，却让所有人都精神一振。
“快！切换所有观测设备，聚焦目标区域！”王博士立刻下令。
很快，通过那些伪装成石块的摄像头，一个巨大的阴影，出现在了屏幕上。
那是一条鱼。
一条他们毕生所见，最为庞大的鲫鱼！
它身上的鳞片，每一片都比成年人的巴掌还大，在昏暗的水下闪烁着金属般的光泽。它悠闲地摆动着尾巴，从一个微型摄像头前缓缓游过，那只巨大的、毫无感情的鱼眼，甚至在镜头上停留了零点五秒。
指挥中心里，响起了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这……这是鲫鱼？我没看错吧？”
“体长初步估算，超过八米！我的天，这已经不是鱼了，这是潜艇！”
“它的生物特征，完全超出了鲫鱼的生长极限！这不科学！”
专家们惊叹连连，手忙脚乱地记录着各项数据。这些“普通”的巨物，已经足够让他们惊为天人。他们记录下的每一个数据，都足以在生物学界掀起一场十二级地震，彻底推翻现有的教科书。
但李振国教授，只是平静地看着屏幕。
他没有流露出任何惊喜。
他知道，这只是“主人”扔出来的一根骨头。
这些大家伙，虽然震撼，但它们不是切开钛合金的“银色闪电”，也不是剪开巨灵网的“无形之剪”。
那些真正核心的，代表着这片水域终极力量的“神明”，还躲在更深的黑暗里，用一种漠然的、俯视的姿态，冷冷地观察着他们这些渺小的闯入者。
李振国有一种强烈的直觉。
他们不是在“进行观测”。
而是，被“允许观测”。
他缓缓走到通讯器前，拿起了话筒，对着整个营地广播。
“所有人注意，从现在开始，调整心态。”
“我们不是在观察一群没有智慧的野兽。”
“我们是在拜访一个拥有高度智慧的，我们尚不了解的文明。”
“它们，在看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