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的靴底踩在废弃城区的碎石路上,每一步都带着意识不稳的踉跄。码头幻境的反噬还在灼烧他的神经,太阳穴突突地跳,眼前时不时闪过叶澜在实验台上挣扎的画面 —— 那是他刻意压制却总也抹不去的记忆碎片。他抬手按了按胸口,那里藏着半块冰凉的夹缝钥匙,金属边缘硌得肋骨生疼,却让他混沌的意识多了几分清醒。
“快到了……” 他低声呢喃,拐进一条被藤蔓覆盖的小巷。巷尾的墙壁上,虚空教派的图腾正泛着微弱的黑色荧光,图腾中央的裂缝里渗出缕缕灰白色的雾气,像有生命般缠绕着他的脚踝。这是记忆回廊的入口,只有被虚空教派标记过的意识才能感知到 —— 十年前,他就是通过这里,第一次接触到 “虚空之主” 的意志。
周明深吸一口气,将残余的意识能量注入图腾。裂缝瞬间扩大,雾气汹涌而出,将他整个人吞没。当视线再次清晰时,他已经站在一片光怪陆离的空间里:脚下是没有实体的灰白色地面,像凝结的云絮,踩上去会泛起细小的涟漪;四周漂浮着无数半透明的 “记忆残影”—— 有穿着校服奔跑的孩子,有在菜市场讨价还价的老人,还有举着武器嘶吼的觉醒者,这些残影重复着同一个动作,像坏掉的提线木偶,身上散发着空壳人特有的、微弱的意识波动。
“数万空壳人的遗忘记忆……” 周明皱眉避开一个迎面走来的残影,那是个抱着婴儿的女人,脸是模糊的,只有泪水在脸颊上凝固成透明的痕迹。这是记忆回廊的本质,所有被虚空粒子吞噬、却没完全消散的记忆碎片,都被强行拉扯到这里,构建出这片永远在变化的半意识空间。
他往前走了没几步,周围的场景突然扭曲起来。原本空荡荡的 “天空” 开始降下黑色的雨,地面瞬间变成泥泞的贫民区街道,远处传来归档局猎捕部的警报声 —— 这是某个觉醒者被追杀时的记忆。周明早已习惯这种随机切换,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黑色的徽章,徽章上刻着影忆组的符号,举过头顶。
雨声骤然停止,所有的记忆残影都像被按下暂停键,僵在原地。地面的影子突然开始隆起,像融化的沥青般缓缓汇聚,最终凝成一个高挑的女人身影。她穿着及地的黑袍,黑袍边缘缠着细碎的影子触须,兜帽遮住了大半张脸,只有一双泛着冷光的眼睛露在外面,眼白是纯粹的黑色,瞳孔却像缩小的月亮,泛着银灰色的光。
“影夫人。” 周明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敬畏,他知道眼前这个人的恐怖 —— 影忆组的领袖,能通过影子读取任何人被遗忘的负面记忆,哪怕是被刻意抹去的意识碎片,在她面前也无所遁形。
影夫人没有说话,她伸出右手,指尖的影子触须突然伸长,缠上周明的手腕。周明的身体猛地一僵,喉咙里溢出压抑的闷哼 —— 他能感觉到,自己藏在意识深处的记忆正被强行拉扯出来:实验台上叶澜绝望的眼神、林澈在幻境里冷笑的脸、还有 “虚空之主” 对他失败的斥责…… 这些他拼命想掩盖的负面记忆,此刻正像潮水般涌向影夫人的意识。
“失败的味道。” 影夫人终于开口,声音像碎冰碰撞,“你不仅没除掉林澈,还让他知道了意识夹缝和钥匙的存在。周明,你在归档局待得太久,连最基本的任务都做不好了。”
影子触须猛地收紧,周明的脸色瞬间苍白,意识能量在剧烈波动:“是林澈的噬忆能力进步太快!他构建的记忆世界比我预想的更稳固,而且苏晓的意识感知能穿透幻境 —— 我没料到,星火会有两个顶尖的觉醒者!”
影夫人的嘴角在兜帽下勾起一抹冷嘲:“借口。虚空之主让你潜伏在归档局,不是让你找借口的。” 她收回影子触须,周围的场景再次切换,这次变成了星环市意识研究中心的废弃实验室,和周明记忆里的场景一模一样。实验台上摆着半支没注射完的虚空印记药剂,旁边的记录仪还在闪烁着微弱的红光。
“说说吧,你找我做什么。” 影夫人走到实验台边,指尖划过冰冷的台面,留下一道黑色的痕迹,“如果只是为了抱怨林澈,你可以现在就离开记忆回廊 —— 这里不养废物。”
周明攥紧了胸口的夹缝钥匙,知道现在不是示弱的时候:“我有夹缝钥匙的一半碎片。” 他从怀里掏出那半块银色的钥匙,钥匙表面刻着复杂的纹路,在实验室的光线下泛着淡淡的意识光晕,“林澈已经知道叶澜被关在意识夹缝里,他肯定会去找另一半钥匙。我需要影忆组的人帮我盯着他,只要他敢靠近记忆回廊,就立刻除掉他。”
影夫人的目光落在钥匙上,瞳孔微微收缩:“虚空之主说过,完整的夹缝钥匙能打开意识夹缝的核心区域,那里藏着……” 她突然停住话头,像是想起了什么禁忌,“你想利用影忆组的力量,保住你在教派里的地位?”
“我只是想完成任务。” 周明避开她的视线,语气却有些发虚,“林澈的存在已经威胁到虚空教派的计划,他能吞噬虚空粒子相关的记忆,再让他成长下去,我们之前做的所有实验都会白费。”
影夫人轻笑一声,笑声里满是寒意:“你不用跟我撒谎,周明。你的记忆已经告诉我了 —— 你怕林澈揭露你当年主导虚空印记实验的事,怕虚空之主迁怒于你。” 她抬手一挥,实验室的墙壁上突然浮现出无数记忆碎片,全是周明当年强迫研究员接受实验的画面,其中就有叶澜被按住注射药剂的场景。
周明的身体晃了晃,脸色更加难看:“影夫人,现在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林澈身边有陈默,他已经在研发改良版的意识净化剂,如果让他们唤醒更多空壳人,我们的‘意识归一’计划就完了!”
影夫人沉默了几秒,黑色的眼白里闪过一丝波动:“影刃已经去追踪林澈了,他会读取林澈的负面记忆,用那些黑暗记忆具象化出足以摧毁他的东西。” 她伸出手,掌心浮现出一个黑色的影子漩涡,“把钥匙给我,我会交给影忆组的核心成员保管。等解决了林澈,我们再一起去意识夹缝,找到叶澜 —— 她的意识里,还藏着星尘碎片的线索。”
周明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将钥匙递了过去。影夫人接过钥匙,随手丢进影子漩涡里,漩涡瞬间闭合,钥匙消失得无影无踪。她转身走向实验室的门口,黑袍在身后拖出长长的影子,那些影子里隐约能看到无数双眼睛,正死死盯着周明。
“你在记忆回廊里待着吧。” 影夫人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你的意识受损严重,这里的记忆能量能帮你恢复。等影刃传来消息,我会再来找你 —— 别想着耍花样,周明,你的影子里,藏着所有的秘密。”
说完,影夫人的身影消失在实验室的门后,周围的场景再次开始扭曲。废弃实验室的墙壁逐渐变得透明,取而代之的是贫民区的街道,远处的记忆残影又开始重复起之前的动作。周明靠在实验台上,大口喘着气,意识里还残留着被影夫人读取记忆的刺痛。
他抬头看向远处的残影,眼神里闪过一丝狠厉:“林澈,这次你别想再逃了……”
就在这时,他口袋里的通讯器突然震动起来,是一个陌生的频率。周明皱着眉接通,里面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周大人,星火的人在往东南城区移动,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周明的心脏猛地一沉,他知道,林澈肯定察觉到了记忆回廊的存在。他握紧拳头,意识能量开始在体内涌动 —— 看来,他在记忆回廊里待不了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