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三十分,清风市老码头区域。这里远离市中心的繁华,废弃的仓库如同巨大的黑影匍匐在江边,只有零星几盏昏黄的路灯在江风中摇曳,投下斑驳诡异的光影。咸湿的江风带着寒意,吹动着破损的篷布哗啦作响,更添几分阴森。3号仓库,位于码头最偏僻的角落,几乎完全被黑暗笼罩。
一辆黑色的、没有悬挂牌照的奔驰S600轿车,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滑到3号仓库锈迹斑斑的铁门前。车门打开,穿着一身不起眼的深色夹克、戴着鸭舌帽的魏天明率先下车,他脸色苍白,眼神涣散,步伐虚浮,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岁。紧跟在他身后下车的,正是隆昌集团董事长沈隆昌,他同样穿着低调,但脸上除了恐惧,更多了一种深深的悔恨和挣扎。他最终还是来了,在家庭、产业和渺茫生机的权衡下,选择了跟随魏天明踏上这条不归路。
两人在车前站定,都没有立刻去敲仓库门,而是不约而同地回头望了一眼来路,那远处城市依稀的灯火,仿佛是他们即将永诀的过去。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和绝望。
“进去吧。”魏天明声音干涩,率先走向仓库那扇虚掩的小门。沈隆昌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紧随其后。
“吱呀”一声,生锈的铁门被推开,发出刺耳的声响。仓库内部空间巨大,堆满了蒙着帆布的废弃机械和集装箱,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和霉味。只有仓库深处,一盏悬挂着的孤灯,投下一圈微弱的光晕,光晕中,停着一辆看似普通的银灰色面包车,车旁站着两个穿着黑色冲锋衣、面容冷峻的男子。
看到魏天明和沈隆昌进来,其中一名男子迎上前几步,目光锐利地扫过两人,语气没有任何感情波动:“魏先生,沈先生?船已经准备好了,请跟我来。”
魏天明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下意识地紧了紧夹克的领口,仿佛这样能抵御内心的寒意。沈隆昌则紧张地四处张望,手心全是冷汗。
就在他们跟着那名男子走向面包车,准备上车的那一刻——
“哗——!”
数道雪亮刺眼的强光突然从仓库四周的窗户和通风口同时射入!将整个仓库内部照得亮如白昼!与此同时,仓库大门被从外面猛地撞开!十几名荷枪实弹、身穿“特警”制服、行动迅捷如猎豹的身影如同神兵天降,瞬间涌入,占据了各个有利位置,黑洞洞的枪口精准地锁定了仓库中心的魏天明、沈隆昌以及那两名接应男子!
“不许动!警察!”
“双手抱头!蹲下!”
“动就开枪!”
威严的呵斥声在空旷的仓库内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魏天明和沈隆昌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僵在原地!魏天明的脸色瞬间死灰,眼中最后一丝光彩彻底熄灭,只剩下彻底的绝望。沈隆昌则双腿一软,若非扶住了旁边的集装箱,几乎要瘫倒在地,脸上写满了“果然如此”的崩溃。
那两名接应男子反应极快,几乎在强光亮起的瞬间,就伸手摸向腰间!然而,他们的动作再快,也快不过早有准备的狙击手!
“砰!砰!”两声经过消音器处理的、沉闷而精准的点射!子弹精准地打在他们脚前的水泥地上,溅起两朵火星和碎屑!
“最后一次警告!放弃抵抗!双手抱头!蹲下!”狙击点位传来通过扩音器放大的、冰冷无情的声音。
那两名男子身体一僵,动作停滞,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和震惊。他们缓缓地举起了双手,慢慢蹲了下去。他们知道,对方布置周密,火力强大,反抗只有死路一条。
这时,一道挺拔的身影,不疾不徐地从仓库大门外的光影中走了进来。正是楚峰!他穿着一身笔挺的纪委制服,外面套着防弹背心,目光冷静如冰,步伐沉稳如山,在无数枪口和强光的拱卫下,一步步走向面如死灰的魏天明和沈隆昌。
楚峰在距离两人五步远的地方停下,目光如炬,扫过魏天明那彻底崩溃的脸,又落在浑身发抖的沈隆昌身上,声音清晰、冷峻,在寂静的仓库中如同敲响的警钟:
“魏天明!沈隆昌!”
两人如同被电流击中,浑身一颤。
“你们涉嫌组织、领导、参加黑社会性质组织罪、行贿罪、非法经营罪、洗钱罪、故意伤害罪等多项严重犯罪!”楚峰一字一顿,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敲打在两人心上,“现依法对你们采取强制措施!这是拘留证和搜查令!”
楚峰身后,秦朗和林雪见上前,出示了相关的法律文书。
魏天明看着那盖着红色大印的拘留证,突然发出一阵嘶哑、癫狂的惨笑,笑声中充满了无尽的嘲讽和悲凉:“哈哈哈……楚峰……楚组长……好手段!真是好手段!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赢了!你赢了!哈哈哈哈……”
他笑着笑着,眼泪却流了出来,状若疯魔:“可是楚峰!你以为你赢了吗?你扳倒我魏天明,扳倒沈隆昌,甚至扳倒贺远山、赵卫国……又怎么样?!你摸得到‘雅茗轩’的边吗?你动得了‘陶老先生’一根汗毛吗?啊?!我告诉你!清风市这口窑,永远不会熄火!今天碎了我这件次品,明天就会有新的瓷器送进去烧!你抓不完的!永远抓不完的!哈哈哈哈!”
楚峰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的疯狂,眼神深邃如古井,不起波澜。待魏天明笑声渐歇,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
“魏天明,你说得对。也许我今天抓不完所有的腐败分子,也许明天还会有新的‘瓷器’被送入那口见不得光的窑。但是——”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现场每一位严阵以待的同事,最终重新定格在魏天明脸上,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信念:
“只要这世上还有腐败,还有不公,还有我们这些身穿这身制服、肩负着党和人民重托的人存在,这场斗争,就永远不会停止!抓不完,那就一直抓!有一件,查一件!有一窝,端一窝!只要这片土地上的人民对公平正义的期待不灭,我们手中的剑,就永远不会归鞘!这,就是天道!这,就是人心所向!”
“带走!”
楚峰一挥手,声音铿锵有力,在黎明前的黑暗中,如同吹响了彻底清扫污浊的号角。
几名特警队员立刻上前,给彻底瘫软、目光呆滞的魏天明和面如死灰、喃喃自语的沈隆昌戴上了冰冷的手铐。这场持续数月、震动整个清风市的反腐风暴,终于迎来了对核心巨蠹的最终擒获!
然而,楚峰站在仓库门口,望着东方天际泛起的那一丝鱼肚白,脸上却并无多少喜悦。魏天明临死前的疯狂嘶吼,依然在他耳边回荡。“雅茗轩”……“陶老先生”……那口深不可测的“瓷窑”,真的会因为魏天明、沈隆昌这些“次品”的碎裂,就停止运转吗?
真正的较量,或许,才刚刚开始。但无论如何,天,终究是要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