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危险的幸存者
“昆仑”提供的情报坐标，将沈寂和冷凝引向了城市地图上几乎被遗忘的角落——一片待拆迁的老旧工业区。
残破的厂房像巨兽的尸骸般匍匐在夜色中，墙壁上布满斑驳的涂鸦和裂缝。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尘土和若有若无的腐臭气味。根据情报，那名唯一已知的、曾被“摆渡人”接触并拒绝后侥幸逃脱的宿主，就藏匿在这里。
冷凝手持一个能量探测仪，屏幕上的光点微弱而闪烁，仿佛随时会熄灭。“信号很弱，而且极不稳定，”她压低声音，眉头紧锁，“他的生命体征似乎也在剧烈波动。”
沈寂默然前行，他的感知如同无形的蛛网向四周蔓延。在小维的辅助下，他能“听”到远比能量探测仪更丰富的信息——老鼠在管道中穿梭的窸窣声，风吹过破窗的呜咽，以及……从一栋废弃配电楼深处传来的、细微却无法抑制的恐惧颤音。
“这边。”沈寂率先走向那栋最为破败的建筑。
楼道里堆满了垃圾和碎砖，每走一步都会扬起灰尘。恐惧的气味在这里变得浓烈。沈寂在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前停下，门被几条粗重的铁链从里面锁住，但在门板下方，有一个仅供小动物通过的破洞。
冷凝正要上前尝试联络，沈寂却抬手制止了她。他蹲下身，目光穿透门内的黑暗，规则之力悄然运转，调整着周围的光线和声音的折射。
门内的景象呈现在他眼前。
那是一个几乎无法称之为“房间”的空间，肮脏、杂乱，到处是空罐头和发霉的衣物。一个年轻的男子蜷缩在角落的破毯子里，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他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头发油腻板结，眼窝深陷，脸色苍白得如同死人。他的嘴唇不断开合，念念有词，眼神涣散，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仿佛时刻能看到常人看不见的恐怖景象。
【检测到高度精神污染残留，目标神经系统处于崩溃边缘。】小维冷静地分析，【其核心能力‘危险预知’处于失控性活跃状态，正在持续消耗他的生命力。】
沈寂站起身，对冷凝低语：“他就在里面，状态很糟。”
冷凝点头，从随身装备中拿出一个小型声波共振仪，对准门锁区域。一阵几乎无法听见的低频振动后，门锁内部的插销悄然滑开。沈寂轻轻一推，铁门发出刺耳的呻吟，向内开启。
突然的动静如同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瞬间引爆了屋内年轻人的恐惧。他像受惊的野兽般猛地抬头，发出一声嘶哑的尖叫，身体拼命向后缩去，似乎想融入墙壁。
“不！不要过来！不是我！我拒绝！我拒绝了！”他语无伦次地喊着，双手胡乱挥舞。
“别怕，我们不是‘摆渡人’。”冷凝立刻停下脚步，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武器，声音尽量放得柔和而坚定，“我们是来帮你的，我们是‘昆仑’的人。”
“‘昆仑’……‘昆仑’……”年轻人重复着这个词，涣散的眼神似乎凝聚了一瞬，但随即又被更大的恐惧淹没，“没用的……他们都走了……被带走了……拒绝的，都消失了……”
他浑身颤抖得更加厉害，仿佛陷入了某种可怕的回忆，双手紧紧抱住头颅。
“他们不是人……是影子……冰冷的影子……”他的声音变得如同梦呓，“他们说……要带我们去‘彼岸’……说那是归宿……是恩赐……”
【捕捉到关键词：‘彼岸’、‘归宿’、‘恩赐’。】小维提示。
“什么样的彼岸？”沈寂开口，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仿佛能直接触及对方的灵魂。
年轻人猛地看向沈寂，瞳孔收缩：“不知道……一片虚无……或者……永恒的牢笼？我的能力在尖叫……在警告我……不能去！绝对不能去！”
他似乎用尽了力气，剧烈地喘息起来，眼神再次开始涣散。
冷凝尝试靠近一步，递过去一小瓶纯净水：“喝点水，慢慢说。你还记得他们是怎么接触你的吗？他们长什么样子？”
年轻人没有接水，只是神经质地啃咬着指甲，目光空洞地望着前方：“样子？他们没有固定的样子……像水银……像雾……有时候是一个人……有时候是很多人……声音直接在脑子里响起……他们说……我在被‘筛选’……因为我看到了‘危险’……”
【关键词：‘筛选’。】小维再次捕捉。
“他们提到过‘船票’……”年轻人继续喃喃，“得到认可的人，才能拿到‘船票’……登上他们的‘船’……”
【关键词：‘船票’。关联‘摆渡人’组织名称，逻辑契合度高。】
冷凝记录着这些碎片信息，脸色凝重。“那么，那些拒绝的人呢？像你一样拒绝的人，后来怎么样了？”
“消失了……都消失了……”年轻人的声音带着哭腔，“不是死了……是消失了！连存在过的痕迹都被抹去！邻居不记得他们，家人不记得他们，照片上空无一人……就像……就像被‘收割’了一样！”
【关键词：‘收割’。】小维的声音带着一丝严肃，【结合之前A级宿主彻底消失的案例，推测‘摆渡人’具备某种‘存在抹除’或维度隔离技术。】
年轻人的精神状态越来越不稳定，他开始用头撞击墙壁，发出沉闷的响声，嘴里反复念叨着“影子”和“彼岸”。
“他的精神快支撑不住了。”冷凝语气带着一丝不忍，“再这样下去，他会彻底崩溃甚至自毁。”
沈寂走上前。年轻人如同惊弓之鸟，发出嗬嗬的威胁声。沈寂没有理会，伸出手指，指尖萦绕着一丝极其微弱但精纯的规则之力。这不是攻击，而是引导和稳定，如同抚平水面涟漪的力量。
他轻轻将手指点在年轻人的眉心。
一股温和的、带着秩序气息的能量注入年轻人混乱的识海。年轻人身体的颤抖逐渐平息，撞击墙壁的动作也停了下来。他剧烈喘息着，眼神中的狂乱稍稍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和残余的恐惧。
他抬起头，看着沈寂，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突然，他猛地伸出冰冷而汗湿的手，紧紧抓住沈寂的手腕，力量大得惊人。
“他们……他们不仅仅是在筛选……”年轻人眼中爆发出最后的光芒，那是对揭示终极恐怖的急切，“他们在找东西！一直在找！”
他咽了口唾沫，用尽全身力气，嘶哑地吼出那个关键词：
“他们在找‘钥匙’！古老的‘钥匙’！”
话音落下，他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抓着沈寂的手滑落，整个人瘫软在地，陷入了半昏迷状态。
沈寂和冷凝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钥匙？”冷凝低声重复，“什么钥匙？”
沈寂没有回答，他只是看着昏迷的年轻人，心中明白，“摆渡人”的威胁，远比他们之前想象的更加诡异，也更加……目标明确。这个古老的“钥匙”，究竟是什么？它又与自己，或者说，与所有的系统宿主，有何关联？
夜色更深，废弃工厂区的阴影里，仿佛有无形的眼睛正在注视着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