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救室的红灯亮起时,我正在护士站整理病历。心电监护仪的“滴滴”声突然变得尖锐,混着医生急促的呼喊,像一把锤子砸在每个人紧绷的神经上。
推床轮子摩擦地面的声音由远及近,我抓起抢救盘跑过去,看见患者躺在上面,脸色惨白如纸,胸口几乎没有起伏——是3床的赵建军,一个患有严重冠心病的中年男人,下午还跟护士开玩笑说等病好了要去钓鱼,现在却连呼吸都微弱得快要消失。
“肾上腺素1mg静推!”主治医生老陈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从业二十年,经手过无数次抢救,可这次,我看见他握着注射器的手,指节泛白。
我迅速抽好药液,撕开患者的衣袖,露出苍白的皮肤,针头刚要刺入,心电监护仪突然“滋啦”一声,屏幕瞬间黑了下去。
“怎么回事?”老陈猛地抬头,目光扫向监护仪。旁边负责记录的护士小徐急忙检查电源,插头插得牢牢的,电源线也没有破损:“陈医生,电源没问题!仪器好像……自己关机了!”
抢救室里的空气瞬间凝固。我手里还握着注射器,患者的心跳已经快摸不到了,没有监护仪,我们根本无法判断心率和血氧。
“备用监护仪!”老陈吼道,小徐立刻跑去隔壁抢救室推备用仪器,可刚插上电,屏幕亮了一下,又黑了下去,连带着旁边的输液泵也发出“嘀嘀”的警报声,显示“设备故障”。
“不可能!”我忍不住喊出声。医院的抢救设备都是进口的,每周二都会有专人检修,昨天我还亲眼看着检修员给这两台仪器做过保养,当时显示一切正常。就算偶尔会出故障,也不可能两台同时坏,而且还是在最关键的抢救时刻。
老陈没说话,他俯下身,用听诊器贴在患者胸口,眉头越皱越紧:“心率越来越慢,准备胸外按压!”我放下注射器,跪到推床旁边,双手交叠按在患者的胸骨上,按照标准频率按压。按压的力度让我的手臂发酸,可患者的身体依旧软得像没有骨头,没有任何反应。
“除颤仪!”老陈的声音带着疲惫。负责除颤的护士小李跑过去,打开除颤仪的开关,可屏幕上只显示一片雪花,无论怎么按按钮,都没有任何反应。
小李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她拍了拍除颤仪的外壳,又检查了电极片,可仪器还是没反应:“陈医生,除颤仪也坏了!”
抢救室里只剩下我的按压声和大家的呼吸声。我看着患者的脸,他的瞳孔已经开始散大,嘴唇发紫,生命正在一点点从他的身体里流逝。
我想起他下午说的话,他说他女儿今年高考,等他出院了要去陪女儿考试,还说要给女儿做她最爱吃的红烧肉。可现在,这些愿望都要变成泡影了。
“再去拿一台除颤仪!”老陈的声音有些沙哑。小李跑出去,没过多久又跑了回来,脸色惨白:“陈医生,隔壁的除颤仪也坏了!还有输液泵,不管是哪个抢救室的,都显示设备故障!”
我停下按压,直起身子,手臂不停地发抖。这太诡异了,整个内科楼的抢救设备,怎么会在同一时间全部失灵?
而且这些设备都是独立供电,有各自的备用电源,就算是停电,也应该有备用电源启动,可现在,所有仪器都像被抽走了灵魂,一动不动。
“测血压!”老陈喊道。我拿起手动血压计,缠在患者的手臂上,捏紧气球,水银柱慢慢上升,可升到一半,突然“噗”的一声,水银柱瞬间下降到零,血压计的橡胶管不知什么时候破了一个洞,里面的水银正慢慢流出来,在地面上汇成一小滩银色的液体。
“血压计也坏了!”我看着地上的水银,心里一阵发寒。这台血压计是上周刚领的新的,我昨天还用过,一点问题都没有,怎么会突然破了?而且破的地方很整齐,像是被什么东西割开的一样。
老陈沉默了,他站在推床旁边,看着患者,眼神复杂。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低声说:“停吧。”我停下按压,站起身,看着患者的胸口,再也没有起伏。
心电监护仪依旧黑着,除颤仪和输液泵也没有任何反应,仿佛整个抢救室的设备都在拒绝抢救这个患者。
“宣布死亡时间。”老陈的声音很轻。我看了眼墙上的时钟,时针指向晚上八点十七分:“晚上八点十七分。”
抢救室里的气氛很沉重。我们收拾着抢救用品,谁都没有说话。我拿起那台坏了的血压计,看着橡胶管上的破洞,总觉得哪里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