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二那年梅雨季，医学院3号楼的墙皮在雨里泡得发潮，连晾在走廊的白大褂都能拧出水时，辅导员老杨突然在晚上八点敲开了我们寝室的门。
“收拾东西，现在搬去5号楼。”他手里攥着串钥匙，指节被雨水泡得发白，“女生刚毕业，楼空着，比你们这破地方强，有独立阳台，还能晒衣服。”
我们寝室四个男生，加上隔壁316的三个，凑成了医学院出了名的“懒汉联盟”，平时连袜子都能堆到周末洗，可那天一听“独立阳台”，动作比谁都快。我把 textbooks 往包里一塞，上铺的长毛老五拽着吉他包就往门外冲，隔壁的潮州肥仔更绝，直接把装零食的纸箱扛在肩上，嘴里还嚼着牛肉干：“搞快搞快，晚了阳台被抢了！”
半小时后，我们七个拖着行李箱站在5号楼3楼走廊里，空气里还飘着淡淡的栀子花香——应该是之前女生留下的空气清新剂。315寝室在走廊中段，推开门，瓷砖地板擦得发亮，阳台的玻璃门敞开着，风一吹，挂在阳台的空衣架“哐当”响，倒比我们之前满是霉味的寝室舒服多了。
“早知道这么好，早就搬了！”肥仔瘫在椅子上，撕开一包薯片，咔嚓咔嚓地嚼。我们正忙着铺床，走廊里突然传来老杨的吼声，是冲还没搬的其他寝室喊的：“都几点了还磨蹭！明天再搬！先搬的今晚就住这儿！”
我们面面相觑。5号楼是栋六层老楼，之前住女生，现在除了我们七个，整栋楼空无一人。长毛老五弹了弹吉他弦，声音在空荡的寝室里飘：“爽啊，整栋楼都是咱们的，晚上想怎么嗨怎么嗨。”
当时没人想到，这“爽”会变成半夜的噩梦。
晚上十一点，宿舍楼准时熄灯。窗外的雨还没停，砸在玻璃上“噼里啪啦”响，走廊里的声控灯随着我们的脚步声亮了又灭，暖黄的光在地面上拖出长长的影子，像有人跟在后面。我想去厕所，刚走到门口，就被肥仔拽了回来：“别去别去，黑黢黢的，万一有鬼呢？”
“你一个医学院的，还怕鬼？”我笑他，可心里也发虚。医学院的鬼故事比解剖课的标本还多，尤其是这5号楼，之前就听学姐说过，三年前有个女生在3楼楼梯间吊死了，听说因为考研失利，晚上没人发现，第二天早上才被保洁阿姨看到，从那以后，3楼就总有人说听见女人的哭声。
“那都是瞎编的。”长毛老五翻了个身，把吉他抱在怀里，“真有鬼，我给她弹首《死亡金属》，吓死她。”
话是这么说，可没人敢再提去厕所。我们七个挤在两张床上，肥仔的呼噜声刚响起来，我就听见走廊里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像是有人在轻轻走路，脚步声很轻，踩着积水，“啪嗒、啪嗒”，从走廊深处往这边来。
“谁啊？”我推了推身边的老三，他揉着眼睛坐起来：“啥？没人吧，都熄灯了。”
脚步声停在了我们寝室门口，接着，一阵女人的笑声突然飘了进来。
那笑声很轻，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贴在耳边，尖细又诡异，带着点说不清的甜腻，断断续续的，“呵……呵呵……”，像生锈的铁片在刮玻璃，听得人头皮发麻。
肥仔的呼噜声瞬间停了，寝室里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心跳。“谁……谁在笑？”老三的声音发颤，他是我们寝室最胆小的，平时连解剖课都不敢碰尸体。
笑声没停，反而越来越近，从门口飘到走廊，又往走廊深处去，绕了一圈，再飘回来，像是在故意逗我们。长毛老五猛地坐起来，抓起吉他拨片：“妈的，哪个神经病半夜装鬼？”他刚要下床，就被我拽住了：“别去，外面黑，万一……”
“怕个屁！”长毛老五虽然嘴上硬，可脚却没动。我们七个缩在被子里，听着那笑声在走廊里回荡，每一声“呵呵”都像针一样扎在耳朵里。大概过了十分钟，笑声突然停了，走廊里又恢复了安静，只有雨声还在“噼里啪啦”地响。
“应该走了吧？”肥仔咽了口唾沫，刚要躺下，笑声又响了起来，这次更近了，就在我们寝室隔壁的空房间门口，“呵……呵呵……”，还夹杂着女人的脚步声，“啪嗒、啪嗒”，像是在来回踱步。
“受不了了！”老三猛地掀开被子，“这到底是人是鬼？再这样下去，不用睡觉了！”
我们都坐了起来，脸色都白了。肥仔抓着薯片袋，手在发抖：“会不会是……是之前吊死的那个女生？”
这句话像颗炸弹，炸得我们都没了声音。长毛老五摸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光束在天花板上晃：“怕个球！就算是鬼，咱们七个大男人，还怕她一个女的？”他顿了顿，突然一拍大腿：“就是个鬼，老子们今天也轮了她！大不了跟她拼了！”
这话倒是提气。我们互相看着，壮着胆子点头。长毛老五从床底下抄起一根椅子腿，是铁的，沉甸甸的；老三抓着一个金属脸盆，说要当盾牌；我摸出平时用来锻炼的哑铃，肥仔最绝，直接把装零食的纸箱抱在怀里：“这个沉，能砸人！”
“不行，你最胖，你顶在前面！”长毛老五一把把肥仔推到门口，肥仔急得跳脚：“你们这群扑街！顶个肺啊！我这么胖，目标多大！”
没人理他，我们推着肥仔，打开了寝室门。走廊里的声控灯没亮，只能靠手机手电筒的光束照明，光线很弱，只能照到前面两米远的地方，再远就是漆黑一片，像张巨大的嘴，等着把我们吞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