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浪号甲板，夕阳余晖下。
沐少宸那凝结了海风的声音，让沐汐雪浑身一颤。
她知道，这次哥哥似乎是真的动怒了，不再是往常那种带着宠溺的责备。
沐汐雪像只受惊的小兔子，猛地将整个身子缩进李子凡的怀里，双手死死环住他的腰：“子凡救我！我哥他……想要抓我去喂鱼！”
她这话，半是真怕，半是故意说给沐少宸听，意思再明显不过。
现在已经是在茫茫大海之上了，你还能把我怎么样？难道真能掉头送我回去不成？
然而，沐少宸听到她这番话，脸上的怒意反而渐渐收敛，变得异常平静。
只是，这种平静比暴怒更让人心悸。
沐汐雪偷偷从李子凡臂弯的缝隙里看去，心里刚升起一丝侥幸的心理，就见沐少宸抬手一挥：“来人。”
“少主！”随时待命的两名侍卫们立刻躬身应道。
沐少宸道：“把大小姐给我扔下海里喂鱼！”
什么！
此言一出，不仅沐汐雪惊呆了，连李子凡都微微挑眉，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他看向沐少宸，却见对方眼神中，有一种刻意营造的冷酷。
这让李子凡瞬间明白了沐少宸的意图。
他是要狠狠教训一下这个任性妄为的妹妹，让她真正长点记性，明白有些地方不是她能随意胡闹的游乐场。
但同时，他自然不可能真的伤害沐汐雪，这就需要有一个合适的调解人了。
而李子凡，就是这个最适合唱白脸的人。
侍卫们面面相觑，看着死死抱住李子凡的沐汐雪，又看看面沉如水的少主，迟迟不敢上前。
将家主最宠爱的大小姐扔下海？
这命令，他们实在不敢执行。
沐少宸见状，脸色彻底沉了下来：“怎么？我的命令不好使了？还是说，你们想替她去喂鱼？”
这话语中的冷意，让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侍卫们浑身一凛，再不敢犹豫，硬着头皮上前，对着李子凡怀里的沐汐雪躬身道：“大小姐，得罪了！”
说着便要伸手去拉她。
“啊！不要！子凡救我！”
沐汐雪吓得尖叫，抱得更紧了，同时抬起头，泪眼汪汪地瞪着沐少宸，带着哭音骂道：“沐少宸！你混蛋！你最讨厌了！我以后再也不理你了！呜……”
眼看侍卫的手就要碰到沐汐雪，李子凡知道，该自己出手了。
他心念微动，一层无形的真气屏障悄然展开，将两名侍卫挡在一尺之外，无法再前进分毫。
“少宸兄。”李子凡适时开口，“事已至此，汐雪既然已经在船上了，茫茫大海，确实无法立刻送她回去。”
“总不能……真让她去喂鱼吧？想必沐伯父伯母知道了，只怕是会…… ”
他这话，既点明了现状，又搬出了沐家父母，给了沐少宸一个顺势下坡的理由。
沐少宸冷哼一声，目光依旧锐利地盯着沐汐雪：“子凡兄，你就是太惯着她了。这丫头，从来就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以前在家里胡闹也就罢了，这可是远洋航行，危机四伏。”
“我就是以前太宠她，才让她如此无法无天。今天必须让她吃点苦头，长长记性。你让开！”
他这话看似在对李子凡说，实则句句都是在敲打沐汐雪。
李子凡还没接话，怀里的沐汐雪倒先不干了，抬起泪痕未干的小脸：
“我已经长大了！我去哪里是我的自由！你能来，我为什么不能来？你这就是独裁！限制我的自由！”
而听到这话，沐少宸嘴角勾起一抹的弧度。
连李子凡都感觉到，沐少宸周身的气息似乎凝滞了一瞬。
兄妹俩这番嘴仗，好似要打出了真火了。
只见沐少宸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开口：“自由？沐汐雪，你告诉我，什么是自由？”
他环视了一下周围庞大的舰船和广阔无垠的大海，目光最后定格在沐汐雪脸上。
“这船上每一个人，包括我，包括这些侍卫，我们选择出海，是做好了面对任何未知风险的心理准备的！”
他的语气陡然加重：“而你呢？你偷偷溜上来，可曾想过，万一我们遭遇强大的海兽袭击？遭遇恐怖的风暴？甚至遇到敌对的势力？”
“到那时，以你沐家大小姐的身份，谁敢让你涉险？为了保护你，可能需要别人付出生命的代价！你的任性，可能要用别人的血来填补！”
“这就是你想要的自由？一种建立在他人牺牲之上的自由？你有没有想过你肩膀上承担着什么？”
沐少宸一句接一句，如同重锤，敲打在沐汐雪的心头。
她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发现沐少宸说的每一个字都让她无从辩驳。
她只想到了自己的好奇和好玩，却从未深思过这些沉重的问题。
看着沐少宸那双蕴含着失望的眼睛，再想到可能发生的可怕后果，沐汐雪眼眶一红，积蓄的泪水终于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她低下头，抽噎着，小声说道：
“哥……我……我知道错了……对不起……我再也不敢了……”
看到她这副模样，沐少宸紧绷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一些。
他知道，这丫头未必能立刻完全理解他话中的所有深意。
但至少，这番话在她心里种下了一颗种子，让她以后行事时，会多一分考量。
随着气氛稍稍缓和，沐少宸似乎想起了什么，皱眉问道：
“说说吧，你是怎么瞒过所有岗哨上船的？我特意加强了警戒，就算一只苍蝇都不可能飞得进来。”
“这，这个……”
听到这话，沐汐雪有些不好意思地抬起头，目光瞥向一直躲在旁边一根桅杆后面，只露出半个毛茸茸脑袋偷偷张望的九尾灵狐。
众人的目光随之望去。
小家伙感受到聚焦而来的视线，吓得“嗖”一下把脑袋缩了回去，只留下几条雪白的尾巴尖在微微颤抖。
“这个小家伙怎么像是……”
李子凡看到这小家伙，顿时想起月前踏青时的相遇九尾灵狐。
而此时，沐少宸也对李子凡说出他心中所想。
这小狐狸在他们回城后没几天，就莫名出现在沐府，主动找上了沐汐雪。
虽然不常驻，但隔三差五就会出现，俨然成了沐府的常客。
见它能随意出入城池，而不被发现。
沐少宸早就怀疑这小家伙身负不为人知的能力了，如今看来……确实不一般。
在沐少宸的追问下，沐汐雪小声解释道：“是……是小白带我上来的。它……它好像能……能一下子从这里，‘咻’地一下，就跳到那里……”
她用手比划着，描述着九尾灵狐那短距离空间跳跃的能力。
“空间跳跃？”李子凡眼中闪过一抹惊异。
在人类武者中，涉及空间之力的功法极为罕见，通常只有达到化龙境的圣级存在才能初步掌握并运用。
这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小狐狸，竟然天生拥有如此天赋？果然是个不可多得的灵物！
只可惜，它似乎只对沐汐雪格外亲近信任，对其他人始终保持着警惕。
沐少宸闻言，也打消了深入研究或接触这只九尾灵狐的念头，既然它认准了妹妹，强求反而不美。
事已至此，木已成舟。
正如李子凡所说，总不能真把沐汐雪扔下海。
沐少宸看着眼前低着头、手指绞着衣角的模样的妹妹，心中叹了口气。
“少主，李公子。”就在这时，一名侍卫快步上前禀报：“晚宴已经备好，可以入席了。”
沐少宸点了点头，抬手，最终只是轻轻揉了揉沐汐雪的脑袋，语气恢复了往常的温和：
“若再有下次，我就真把你丢海里喂鱼，哥哥说到做到。”
沐汐雪缩了缩脖子，小声“嗯”了一下。
“走吧，我们吃饭去。”沐少宸招呼道，转身走向餐厅的方向。
夕阳将三人的身影拉得长长的，投射在光洁的甲板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