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守德安全地抵达了金洛要寨，此时的他却暴跳如雷。一个多月前，他还是手握六万多兵马，割据一方的土皇帝，身后有突厥、昆仑派的支持，地方经营得也是有声有色。
可如今大本营被攻占，加上他带到这里的一千余人，手底下才不到五千兵马，龟缩到这边境小城，惶惶不可终日。华严派的大长老被杀，昆仑派的卫家供奉辛夷不告而别，卫家已经没有了压仓底的至高战力。
“派往渭州和昆仑山的求援信有回音了么？”卫守德没好气地对一位将领道。在横山一役之前，他就派人带上他的亲笔信去了渭州和昆仑山，昆仑山那边渺无音讯；渭州倒是说将派人来援，只是需要一些时间，希望卫守德能坚持久一点。横山陷落后，他又派出了第二波人员前去求援。
“还……还没。”那名将领战战兢兢道。他原来是榆林主将，卫守德举旗后便跟了他。本想着将来能成为一名开国大将，名留青史。不料才不到一年时间，便陷入了如今的绝境之中。
“再派人去打探啊。”卫守德将手中的茶杯狠狠地砸在地上，茶杯顿时轰然炸开，四分五裂。
那名将领行礼后匆匆离去，议事厅内只剩下卫家三人。卫守德冷静了下来，缓声道：“卫义，羌族的屈连部落怎么说？”
“回禀王爷，屈连部落的哥舒首领答应派一万精骑来援，这两日就能到达金洛。”卫义道。在属下的撺掇和突厥的支持下，不久前卫守德自封为“西北王”，虽然没有多少人知晓和承认。当时他们给出的理由是，名号响亮一点，来投的人就会多一点。
“王爷，羌人一向不守信用，见利忘义，还是要多防范些才是。”卫识途道，他现在被任命为“西北总督”。
“这些年来，为了笼络他们，本王不知送给屈连部多少金银珠宝，铁器粮草，每年还送两名美女。现如今我卫家面临困境，料想他们不会忘恩负义，翻脸不认人吧？”卫守德心里也没有底。
“忘恩负义的人还少么？此一时，彼一时，还是……小心些好。”卫识途道。
“王爷，还有一件事，上次那个为我们提供情报的光复军什长，仍在我军中。属下以为，不如将他交还给光复军。一来示好，二来为羌族精骑争取些时间。”卫义道。
“光复军中许多将领都是华严派的弟子，就算将那个叫……嗯，萧云天的交给他们，也不会有多大作用，还会寒了下面将士的心。此事再也休提。”卫守德道：“识途啊，你有没有想过以后卫家的路应该怎么走？”
卫识途暗自叹了一口气，他这个大哥当初的雄心壮志被磨灭得所剩无几了，已经开始考虑最后的退路了。“王爷，金洛绝非久留之地，抵挡住光复军的这波攻击后，或许可以考虑绕道北方草原，到肃州或甘州去。”
“唉，本王也如此想过，只是草原群狼环伺，只怕没有那么容易通过。就算到了肃州，卫家的日子也不会好过。”卫守德有些后悔，当初延州之战时，卫家就应该全力以赴支援。如果有突厥驻守在延州，卫家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穷途末路。
“王爷，燕都王子虽然被柯罗大王子排挤回了草原，不过属下与其经常有书信联系。假若卫家要经草原去肃州，他应该可以帮上忙。”卫识途道。
“也只有如此了。”卫守德落寞道。
金洛要寨建在一处山口的陡坡上，虽然城墙不太高大，但攻城者想要靠近城墙，必须爬上陡峭的山坡。且金洛要寨前是一片广袤的平原，任何兵马的行动七八里外都一览无余。
郭有乾、徐守业将大营建在离要寨十五里处，他们没有带攻城器械，粮草也只带了三天的量。虽然截获了卫军的粮草，不过最多也就能多支撑四天。
彭杨的增援三天内应该可以到达，郭有乾、徐守业、秦戈等人想利用这几日观察一下周边的地形，寻找金洛要寨的弱点。
这日，郭有乾等人带着几十个亲兵，正在要寨前不到五里处指指点点，讨论攻城策略。要寨的大门忽然打开，一队骑卒“嗷呜嗷呜”吼叫着冲出，直奔郭有乾等人而来。
“是羌骑！郭参将，你带徐校尉先撤，我来断后。”秦戈第一时间便发现了不对。如果来的是卫军，他们自然不惧。但羌人以游牧为生，马术和灵动性犹在突厥人之上。
郭有乾带着徐守业和亲兵疾速往大营跑去，秦戈、顾非、张满仓等人拖后。羌骑的速度果然如传闻中那样迅捷，片刻间就追近了秦戈等人，他们还从侧翼包抄，想截断众人的退路。
秦戈扬手射出十二柄飞刀，其中六柄的目标是为首的一个年轻人，其它六柄分取他旁边的亲卫。
“叮叮叮叮”，那年轻人将飞刀全部砸飞，其它六柄也只伤到了两名亲卫。“咦。”秦戈心中微微一惊，虽然他只使出了三成功力，但也不是一个普通的将领能抵挡得了的。
擒贼先擒王，秦戈忽然调转马头，往那年轻人冲去。那年轻人毫不畏惧，一脸兴奋地对撞而来。
两者本来距离不远，如今对向而行，眨眼间两人便交上了手。年轻人身边的亲卫忙舞动羌刀奋力往秦戈砍去，秦戈一记诛魔剑法中的“横扫千军”，将亲卫们手中的羌刀断为两截，随即剑锋一转，直刺年轻人的眉心。
年轻人不慌不忙，羌刀往上一挥，斜劈秦戈胳膊。斫道剑上忽然爆出一道剑芒，千钧一发之际，那年轻人顾不上砍秦戈的胳膊，慌忙侧头，险险避过剑芒，可他的半只耳朵却被削掉。两人错马而过。
“你……你使诈。”那年轻人居然能说流利的中原话。刚才的飞刀让他以为秦戈不过尔尔，不料一交手才发现对方修为高深得很。
秦戈冷冷地看着他，没有说话，手中之剑轻描淡写挥向靠近他的羌骑，无一例外，他们的马头都被一剑砍下。附近的羌骑不敢再靠近。顾非与张满仓几人已经与羌骑交上了手，一时没有危险。
年轻首领一脸的惊愕，忽然像想起来什么，道：“你是秦戈？魏军双虎之一？”
“正是秦某，不过不是什么魏军双虎。阁下是谁，为什么要介入到光复军与卫军的争斗之中？”秦戈没料到自己的名声居然如此之大，连羌族人都知道，可他十分不喜“魏军双虎”这个名号。
“我是羌族屈连部落的大罗布次。卫守德一直与我部落交好，他们有难时，自然要前来相助。”大罗布次道。
秦戈微微皱眉，他们的斥候早就侦查到了羌骑的动向。徐守业的意思是，尽量不与羌族人产生过激的冲突，能拉拢就拉拢，最后还偷偷地跟秦戈一个人说“未来羌骑将有大用”。所以刚才的交手秦戈并没有下死手，否则不会只砍马头了。
“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就置自己族人于危难之中，有此必要么？”秦戈道。
“那我可管不着，父亲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呵呵，原来还是一个小孩子。”秦戈嘲讽道。
“你……”大罗布次看着比自己还要小几岁的秦戈，明显被激怒。
“怎么，我说错了么？卫守德给了你们什么，值得让你们如此卖命？金银？还是美女？”
“金银美女算什么，我们是为了道义。”大罗布次反驳道。
“道义？卫守德背叛魏国，投靠外族，抛弃为他出生入死的将士，背刺杨大忠将军，他有什么道义？”秦戈道：“为了这种不忠不义之人，你们却满口的道义？”
大罗布次被说得哑口无言。此时留守的曹寻带领着光复军赶到了战场，金洛要寨内的羌骑也都出城列阵。
“被人当刀使还不自知，你看看，卫军有一个人出城么？”秦戈道。见双方主将并未动手，双方已经停止了打斗，各自回到了己方阵营，两阵中间只留下秦戈、张满仓等人及大罗布次和亲卫们。
大罗布次望了望己方的阵营，果然没有一个卫军。再回头看向光复军，不仅气势如虹，而且队伍齐整，明显训练有素。那一柄柄巨大的陌刀，发出令人生畏的寒光。
这支光复军与大罗布次见过的魏军截然不同，如果真打起来，还真不一定能赢。
“你想怎样？”大罗布次有些气馁，这是他第一次率军出战，不料竟然是这样一个局面。
“不想怎样。”此时徐守业也在铁师的陪护下走了过来：“除了铁器和美女，卫家能给你们的，魏国能给你们更多，不过要用你们的牛羊马匹和皮毛换。羌族人和魏国商贾可以在金洛和其它地方交易，甚至可以去京城，不过这需要我们双方协商。我还可以向朝廷请旨，封你父亲为王爷。当然，成不成不是我能决定的。魏国的条件是，以后双方互不侵犯，永世友好，顺便将卫守德拿下交给我们。”
“你是谁？”大罗布次自然不信眼前之人。他去过江南，对那里的富庶美丽十分向往，如果真能双方通商，可比现在卫家每年的一些进贡要好许多。
“他是我的上司，太子侍读、虎威营校尉、三秦总督徐大人之子、封侯拜相指日可待、未来魏国朝廷的中流砥柱，徐守业徐大人。”秦戈一口气将他能想到的头衔全部说了出来。
大罗布次被这串头衔弄得有些懵，不过看徐守业俊眉朗目，仪表堂堂，确实有点人中龙凤的样子。“此事我不能作主，得请示我父亲。”大罗布次不想如此说，可事实是他确实作不了主。
“呵呵。”果然秦戈和徐守业都是冷冷一笑。徐守业道：“给你三天时间够不够？三天之后光复军的大军到来，你再想谈判可就没有机会了。”
“羌族可以不帮卫家，但你让我们背信弃义，抓拿卫守德，这个我们做不到。最多我们马上撤离。”大罗布次道。
徐守业沉吟半晌后道：“可以，三日后等你们的消息。”
“他们在干什么？为什么不打？怎么……怎么敢当着我们的面谈笑风生？”金洛要寨简陋的城墙上，卫守德气得吹胡子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