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眼睛看过来时，叶凡感觉自己的神魂像被扔进了冰窟。
不是冷，是“空”。仿佛一切存在意义、生命热力、修为根基，都在那只漆黑漩涡眼的凝视下，被无情地抽离、吞噬。丹田星核传来刀刮般的锐痛，三块碎片虚影明灭不定，发出哀鸣般的震颤。怀中的兽皮符彻底冰凉。
化神之威，一至于斯。
金焱闷哼一声，体表纯白火焰骤然黯淡大半，脸色煞白。柳如丝更是不堪，百花绫灵光溃散，踉跄后退，全靠葬花匕支撑才没倒下。
黑袍人第七席似乎很满意这效果。他没有立刻动手，那只正常的、覆盖鳞片的灰白眼珠，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叶凡艰难维持的微缩星域。
“星帝战意……不错。可惜，残火余温。”他声音依旧平缓，“永夜归墟。”
最后四个字吐出，不带丝毫烟火气。
但他身后那纯粹的黑暗，骤然活了！
黑暗如潮水漫过盆地，吞没天光，吞没声音，吞没一切灵气波动。这不是领域，是更接近“法则”的侵蚀——寂灭法则的具现化！万物归墟，终焉降临！
叶凡那本就摇摇欲坠的微缩星域，如同狂风中的烛火，范围被疯狂压缩，从一丈到七尺，再到三尺！暗金星光明灭欲熄，星域边缘与永夜黑暗接触的地方，发出“滋滋”的湮灭声，每时每刻都在剧烈消耗着他的本源星力。
金焱怒吼，强行催动白金烈焰，试图照亮一方，但火焰刚升腾起丈许，便被四周涌来的黑暗无情扑灭、吞噬，反噬之力让他再次喷血。柳如丝的葬花匕青光大放，净化之力撑开一小片朦胧光晕，堪堪护住自身，却无法延伸。
黑暗彻底合拢。三人如同被困在琥珀中的虫子，与外界的一切联系被切断，只能感受到自身力量在永无止境的黑暗中飞速流逝。
叶凡半跪在地，碎星权杖杵在身前，杖身裂纹又多了几道。星域只剩下最后薄薄一层，紧贴体表。他的星力，枯竭到了极限。
不能等死。
他猛地抬头，看向黑暗中某个方向——那里是第七席所在，那只漆黑漩涡眼是黑暗中唯一清晰的光源，也是最大的破绽。
星核，给我燃！
丹田内，那枚布满裂痕的暗金星核，在这一刻，被他以意志强行催动，逆向旋转！不是抽取星力，而是点燃最核心的本源星火！
一缕纯金色的火焰，自星核最深处燃起。
火焰出现的刹那，紧贴体表的微缩星域，骤然从暗金色转化为炽烈的纯金！范围没有扩大，但“质”变了！那是一种更加古老、更加暴烈、仿佛星辰诞生之初第一缕光的力量！
永夜黑暗的侵蚀，第一次被挡住了！纯金星域与黑暗交界处，爆发出密集的金黑电芒，互相湮灭。
第七席腐烂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些许意外：“燃烧本源？愚蠢。不过是让星核更美味些。”
叶凡没理他。燃烧本源带来的不仅仅是力量的短暂提升，更是一种近乎“通透”的感知。他能“看”到，第七席周身流转的灰黑寂灭之力，并非浑然一体。在腐烂与鳞片交界处，在正常灰白眼与漆黑漩涡眼的连接处，存在着极其细微的、不断波动的“断点”与“冲突”。那是两种力量未能完全融合的缺陷，也是他道基不稳的证明。
机会，只有一瞬。
叶凡双手握住碎星权杖，杖身因为承受不住他此刻狂暴的力量而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闭上眼，脑海中闪过星源井壁的刻痕，闪过星帝战意中蕴含的破碎画面，闪过碎星权杖无数次伴随他搏杀的悲鸣。
斩！
第一刀，斩过去！
没有刀光。只有一道无形的、斩断“联系”的意志，顺着权杖指引，狠狠斩向第七席与那永夜黑暗、与更深层寂灭之源的“过去因缘”！
第七席闷哼一声，周身流转的寂灭之力骤然紊乱了一瞬，漆黑漩涡眼的旋转都慢了半拍。他与永夜领域的连接，被暂时削弱了一线！
就是现在！
第二刀，斩现在！
叶凡身影消失在原地。不是速度快，而是他直接“融”入了自己燃烧本源撑开的纯金星域，人域合一！纯金星域化作一柄巨大的、有些虚幻的暗金色长刀虚影，对准永夜领域中因第一刀而出现的那一丝不协调的“节点”，狠狠斩下！
咔嚓——！
整个永夜黑暗，如同被砸碎的黑色琉璃，出现了第一道清晰的、蔓延开来的裂痕！裂痕边缘，纯金与灰黑激烈对抗，互相湮灭！
第七席腐烂的半边脸猛地抽搐，脓疮迸裂。他眼中的惊怒终于压过了戏谑：“你……找死！”
他覆盖鳞片的右手抬起，掌心灰黑光芒疯狂凝聚，化作一只遮天蔽日的寂灭大手，抓向那暗金长刀虚影，要将其连同其中的叶凡一同捏碎！
叶凡等的就是他全力出手，显露道基缺口的这一刹！
燃烧本源带来的纯金火焰已蔓延到他全身，皮肤龟裂，鲜血尚未流出便被蒸发。他眼神却平静得可怕，盯着第七席腐烂与鳞片交界处，那力量冲突最剧烈的一点。
第三刀，斩未来！
这一刀，没有形体，没有光芒，甚至没有直接攻击第七席的肉身。
叶凡将自己燃烧本源、连同星核与两块碎片的所有力量，连同方才领悟的那一丝“斩断”真意，全部凝聚为一点纯粹到极致的“破灭星芒”，沿着第七席自身力量冲突的轨迹，沿着他道基的缺口，狠狠“钉”了进去！
这一刀，斩的不是现在，是他力量融合的“可能”，是他道基补全的“未来”！
第七席抓出的寂灭大手猛地僵在半空。
他腐烂的半边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加剧溃烂，灰白肉芽疯狂蠕动、坏死、脱落，露出下面漆黑的、仿佛连通着虚无的骨骼。覆盖鳞片的半边脸，鳞片光泽也黯淡下去，甚至出现了细微的裂痕。
“啊——！！！”
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混合着痛苦与暴怒的嘶吼。周身永夜领域剧烈震荡，裂痕密布，濒临崩溃。那只漆黑漩涡眼更是疯狂旋转，几乎要脱离眼眶，其中倒映的叶凡星核影像，却开始模糊、扭曲。
叶凡付出的代价更大。
纯金火焰熄灭。他周身皮肤没有一寸完好，鲜血淋漓，气息萎靡到了极点，如同风中残烛。丹田处，那枚暗金星核布满蛛网般的裂痕，光芒彻底黯淡，两块碎片虚影也沉寂下去。碎星权杖“咔嚓”一声，断成三截，掉落在地。
他半跪在地上，连抬头的力气都快没了。
第七席死死盯着叶凡，腐烂与鳞片交织的脸上狰狞可怖。道基受损的剧痛与未来补全希望被斩断的暴怒，几乎淹没他的理智。但他没有立刻出手碾死叶凡。
他忌惮地看了一眼上空——那陨神台祭坛顶端，金色星光微微闪烁。
方才战魂一枪的威慑还在。
更重要的是，叶凡那搏命三刀，尤其是最后一刀“斩未来”，让他道基受损不轻，继续留在此地，万一陨神台再有异动，或是引来其他变数……
他腐烂的嘴角抽搐着，最终化为一声充满怨毒的冷哼。
“星源井核心……你我终会再见……”
“到那时……我会将你的神魂，放在寂灭之火上……灼烧万载……”
话音未落，他身后的黑暗骤然向内坍缩，将他身影吞没。下一秒，黑暗连同第七席的气息，彻底消失在盆地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有残留的、正在缓缓消散的寂灭之气，以及满地狼藉，证明着方才那场短暂却惨烈到极致的交锋。
叶凡身体一晃，向前栽倒。
眼皮沉重合上前，他似乎看到柳如丝和金焱焦急冲来的身影，听到他们模糊的呼喊。
然后，是无边的黑暗与寂静。
黑暗持续了不知多久。意识在无尽的虚无与剧痛中浮沉。某一刻，他感到一股清冽温润的力量流入体内，抚慰着破碎的经脉，滋润着干涸的丹田。
同时，另一股温暖炽热却小心翼翼的力量，护住了他心脉。
隐约间，似乎还有第三块……冰冷坚硬、却与他星核同源的东西，被轻轻放在了胸口，传来微弱却坚定的共鸣……是碎片？
他们……拿到了？这是叶凡彻底失去意识前，最后的感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