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深点如同宇宙诞生前的奇点，吞噬着战场上一切逸散的能量与规则。
零的核心处理器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它正同时执行三项几乎不可能的任务：解析“归墟巨舰”那混沌扭曲的规则频率，模拟“织网者”最高权限指令的波动特性，还要维持“方舟”在愈发混乱的战场中闪避。
“计算完成度：78.3%……”零的声音在林烬脑海中响起，罕见的带着数据流不稳定的杂音，“警告：目标规则结构正在向‘不可解析’状态坍缩。剩余时间窗口：约42秒。”
42秒。
林烬怀抱中的“晨星”核心突然剧烈震动起来。它似乎感应到了来自那个“深点”的威胁——那是与创造它的规则完全相悖的存在，是秩序的绝对反面。
“大长老！”林烬转身看向庇护所核心方向。
无需多言，大长老枯槁的身躯已然挺直。他身后，所有幸存的灵能者——包括那些伤痕累累的长老、勉强支撑的祭司、甚至伤势未愈的年轻学徒——全部将手搭在前者肩上。古老的灵能共鸣仪式被压缩到了极限，整座庇护所剩余的灵能如洪流般涌向大长老。
金色的灵能在虚空中编织成复杂的网络，其节点恰好与林烬通过“晨星”权限感知到的规则脉络相重合。
“通道构筑……开始！”大长老的声音响彻所有人的意识，每一个字都像是用生命在呐喊。
庇护所外部，原本已摇摇欲坠的屏障突然向一侧剧烈扭曲，延伸出一条璀璨夺目的金色长桥。这条长桥无视物理距离，直接贯穿战场，一端指向“归墟巨舰”凝聚的深点，另一端——
正对着“织网者”舰队最密集的核心区域！
那些因指挥节点被毁而陷入混乱的苍白战舰，此刻似乎也本能地察觉到了致命威胁，开始向四周无序散开。但它们的数量实在太多了，短时间内根本无法完全疏散。
“归墟巨舰”的深点微微震颤了一下。
它“看”到了那条突然出现的金色通道。在它的逻辑中，这无疑是某种新的、高度有序的“规则结构”——恰恰是需要优先清理的“错误”。
但零的工作在这关键时刻完成了。
“模拟信号发射！”零的控制界面中，代表着“织网者最高指令权限”的数据流以某种诡异的、反逻辑的编码方式，顺着金色通道的规则脉络，反向涌向深点！
这不是攻击，也不是交流，而是一种“伪装”：让深点“误以为”，那个方向、那片区域，存在着这片战场中“最需要被纠正的错误逻辑集群”。
深点的震颤加剧了。
混沌的色彩在它的表面疯狂流转，然后——开始旋转。
起初很慢，接着越来越快，快到周围的空间开始扭曲、撕裂。战场上所有的能量读数在同一瞬间飙升至危险阈值以上。
“它要发射了！”苏晚晴的净化之力不受控制地在她周身形成光茧，那是面对绝对“污染”时的本能防御，“那东西……不是能量攻击……是规则的……抹除……”
林烬咬牙，将全部精神集中在“晨星”核心上。金色通道需要维持，否则诱导可能失败。他能感觉到“晨星”的共鸣正在抽取他的生命力，就像大长老和所有灵能者正在燃烧自己一样。
“来吧……”他死死盯着那个旋转的深点，“看向那边……看向它们……”
深点的旋转达到了极限。
然后，它“释放”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刺目的光束。只有一道无声无息、无色透明的“涟漪”，以深点为中心扩散开来。
那涟漪所过之处，一切都在“归零”。
被波及的虚空碎片直接消失——不是粉碎，不是湮灭，而是“从未存在过”般的抹除。几艘不幸挡在路径上的“织网者”侦察舰，连一点残骸都没留下，就像被橡皮擦从画布上擦去的笔迹。
更恐怖的是，那涟漪沿着金色通道的规则结构，被精确地“引导”了！
大长老和所有灵能者齐齐喷出一口鲜血。维持通道与那“归零涟漪”接触的瞬间，他们感觉自己的存在本身都在被否定、被抹除。庇护所的屏障剧烈闪烁，数道新的裂痕炸开。
但通道撑住了！
涟漪如同被引导的洪水，沿着金色长桥，跨越虚空，直奔“织网者”舰队核心！
“织网者”终于做出了反应。那些尚能运作的指挥节点发出刺耳的规则尖啸，所有战舰不顾一切地调集能量，在核心区域前方构筑起层层叠叠的苍白屏障。有些战舰甚至主动冲向涟漪路径，试图用自身的存在消耗掉部分威力。
没有用。
涟漪接触第一层屏障时，屏障如阳光下的冰雪般消融。接触第一艘挡路的战舰时，战舰从舰首开始无声地“消失”，连一丝抵抗的痕迹都没留下。
这不是力量的对抗，而是规则的否定。如同用“1+1=3”这样的根本错误，去否定建立在“1+1=2”基础上的整个逻辑体系。
涟漪没入了“织网者”最密集的舰群。
那里，瞬间出现了一个“空洞”。
一个绝对的空洞。没有物质，没有能量，没有规则，甚至连“虚无”这个概念都不存在——因为那涟漪抹除的，是“存在”本身的基础。
数百艘，或许上千艘“织网者”战舰，以及那片区域的空间结构、物理常数、乃至时间流，全部被“归零”了。
战场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就连混乱的“织网者”残余单位，都似乎被这超越理解的恐怖景象震慑，停止了所有动作。
“归墟巨舰”释放完涟漪后，深点缓缓消散，舰体恢复成之前那种缓慢变幻的混沌状态。它“看”了一眼那片被清理出来的绝对空洞，似乎“满意”于那片区域的规则冲突已经消失，然后将“注意力”转向了别处——
依旧包括庇护所，包括林烬他们。
但它的动作慢了下来，仿佛刚才那一击消耗了它不少“力量”，或者，它认为主要“错误集群”已被处理，剩下的可以慢慢清理。
林烬脱力地半跪在地，“晨星”核心的光芒黯淡到了极点。他七窍都在渗血，那是精神力过度透支的反噬。
“屏障……暂时稳定……”大长老虚弱的声音传来，灵能网络中的连接一个接一个地熄灭——那是灵能者力竭昏迷甚至死亡的表现。
零的汇报紧随而至：“目标区域‘织网者’战力预估削减：61.4%。剩余单位呈现高度混乱状态，相互冲突概率上升至79.8%。‘归墟巨舰’活动水平下降40%，但仍保持对庇护所的威胁锁定。”
他们成功了。
以惨重的代价，成功将最致命的威胁暂时导向了敌人。
但危机远未结束。
“织网者”虽然遭受重创，但残存数量依旧庞大，且混乱可能只是暂时的。而“归墟巨舰”还在那里，像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林烬喘息着抬起头，看向虚空。
那片被“归零”的空洞边缘，规则结构正在缓慢地自我修复，像伤口在愈合。但空洞本身，如同一个永恒的伤疤，提醒着所有人刚才发生了什么。
然后，他看到了更令人心悸的东西。
空洞中央，在那连“虚无”都不存在的绝对空白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渗”出来。
不是物质，也不是能量。
而是一种……“色彩”。
一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仿佛所有矛盾颜色混合在一起又不断分离的、令人疯狂的光。
苏晚晴猛地抓紧胸口，净化之力在她体内激烈冲撞，她脸色惨白地看向林烬：
“那里面……有东西要出来了……”
“某种……被‘归零’惊醒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