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得那监斩官又赶忙去奏报:“万岁,二国师真是晦气,正剖腹的时候,被一只饿鹰将脏腑肝肠都叼走了,死在了那里,原身竟是一只白毛角鹿。”
国王惊恐地瞪大了眼睛,问道:“怎么会是只角鹿?”
这时,羊力大仙赶忙上前一步,满脸愤怒地奏道:“我师兄已然惨死,为何会现出兽形?这定是那和尚施展邪术,故意害我等。陛下,容我为师兄报仇!”
国王皱了皱眉头,问道:“你有什么法力能赢他?”
羊力大仙咬了咬牙,说道:“我要与他赌下滚油锅洗澡。”
国王听了,点了点头,便下令取来一口大锅,倒满香油,让他们二人比试。
孙悟空嘴角上扬,露出一丝笑容,说道:“多谢陛下美意,小和尚我一向很少洗澡,这几日皮肤燥痒难耐,正好借此机会好好荡荡。”
当驾官依言安置好油锅,架起干柴,燃起熊熊烈火,将油烧得翻滚起来,然后对着孙悟空说道:“和尚,你先下去。”
孙悟空双手合十,笑着问道:“不知这洗澡是文洗,还是武洗呢?”
国王一脸疑惑,问道:“文洗怎样?武洗又怎样?”
孙悟空解释道:“文洗就是不脱衣服,像这样叉着手,下去打个滚,然后就起来,还不许弄脏了衣服,要是有一点油腻就算输。武洗则要取一张衣架,一条手巾,脱了衣服,跳下去,随意翻筋斗、竖蜻蜓,当作玩耍一般洗澡。”
国王转头问羊力大仙:“你要与他文洗,还是武洗?”
羊力大仙心中暗自思忖,文洗恐怕这和尚衣服是用药炼过的,能隔油,于是咬了咬牙,说道:“武洗罢。”
孙悟空又上前一步,对着羊力大仙拱了拱手,说道:“恕在下大胆,又要屡次占先了。”说罢,他脱下上衣,褪下虎皮裙,身子轻轻一纵,便跳进了锅内。
只见他在油锅里翻波斗浪,就如同在水中嬉戏一般自在,还时不时地溅起高高的油花。
猪八戒见了,眼睛瞪得老大,咬着指头,对沙僧说道:“咱们可真是错看这猴子了!平日里总拿些尖酸言语逗他耍子,哪知道他竟有这般真本事!”两人唧唧哝哝,对孙悟空的本领夸奖个不停。
孙悟空远远望见他俩这般模样,心中起疑,暗自想道:“那呆子在笑我哩!哼,真是巧者多劳拙者闲,老孙在这儿这般折腾,他倒落得自在。等我捉弄他一下,捆他一绳,看他怕不怕。”
想着,他在油锅里打了个水花,猛地沉到油锅底上,摇身一变,化作一个枣核钉儿,再也不起来了。
那监斩官赶忙上前,神色慌张地奏道:“万岁,小和尚被滚油烹死了。”
国王大喜,迫不及待地下令道:“捞上骨骸来看看。”
刽子手拿起一把铁笊篱,在油锅里打捞。无奈那笊篱眼稀疏,孙悟空变得钉又小,在油里钻来钻去,从眼孔中漏了下去,根本捞不着。
监斩官又神色惶恐地奏道:“和尚身微骨嫩,都被炸化了。”
国王一听,脸色一沉,下令道:“把另外三个和尚也给我带下去!”
两边校尉见猪八戒面相凶狠,先冲上去将他揪翻在地,把背心紧紧捆住。
慌得唐三藏高声呼喊:“陛下,求您暂且赦免贫僧一时。我那徒弟,自从皈依佛门,一路护我西行,屡立战功。今日冲撞了国师,死在了油锅之中。
俗话说,先死者为神,我贫僧又怎敢贪生怕死?但求陛下开恩,赐我半盏凉浆水饭,三张纸马,容我到油锅边,烧这一陌纸,也算是表达我师徒之间的一番情谊,那时再领罪也不迟。”说着,眼中满是哀求之色。
国王听了,微微点了点头,说道:“也罢,这中华之人,倒多有义气。”
于是命人取来些浆饭、黄钱递给唐三藏。
唐三藏让沙和尚一同前往,行至阶下,几个校尉揪着猪八戒的耳朵,把他拉到锅边。
唐三藏对着油锅,满脸悲痛地祷告道:“徒弟孙悟空啊!自从你受戒皈依佛门,护我西来,我们师徒情深义重。本指望一同修成大道,怎料今日你竟命丧于此!你生前一心只为求取真经,死后想必也还存着念佛之心。万里英魂啊,你且耐心等候,就算到了幽冥地府,也要一心向往雷音寺啊!”
猪八戒听了,气得满脸通红,气呼呼地说道:“师父,可不是这般祝祷的。沙和尚,你替我奠浆饭,且听我来祷。”
那呆子被捆在地上,咬牙切齿地骂道:“闯祸的泼猴子,无知的弼马温!该死的泼猴子,油烹的弼马温!猴儿这下可完了,弼马温这下断根了!”
孙孙悟空在油锅底上听得那呆子这般乱骂,忍不住现了本相,浑身赤淋淋的,站在油锅底上,对着猪八戒怒喝道:“你这贪吃的夯货!你骂哪个呢!”
唐三藏见孙悟空突然现身,惊得瞪大了眼睛,叫道:“徒弟,你可吓死为师了!”
沙僧忍不住笑道:“大师兄呀,你可真是装死的惯家!”
慌得那两班文武大臣,赶忙上前奏道:“万岁,那和尚根本没死,又从油锅里钻出来了。”
监斩官生怕欺瞒朝廷,又神色慌张地奏道:“死是死了,只是今日日期犯凶,这小和尚怕是来显魂哩。”
孙悟空听了,顿时气得满脸通红,跳出油锅,擦了擦身上的油腻,穿上衣服,掣出金箍棒,一把挝过监斩官,照着头狠狠一下,将其打成了一团肉酱,怒喝道:“我显什么魂!”
吓得众多官员赶忙解开猪八戒,纷纷跪地哀求:“恕罪!恕罪!”
国王也吓得脸色煞白,赶忙走下龙座。
孙悟空几步上殿,伸手扯住国王道:“陛下,您可别走,且让你那三国师也下下油锅去。”
国王吓得浑身发抖,战战兢兢地对羊力大仙说道:“三国师,你快救救朕的命,赶紧下锅去,别让这和尚打朕啊。”
羊力大仙无奈,只得灰溜溜地走下殿,学着孙悟空的样子脱了衣服,心一横,紧闭双眼,纵身跳下油锅,强装镇定地在油锅里洗浴起来,还时不时地翻个身,试图展现自己的从容。
孙悟空放开国王,大步流星地走到油锅边,对着烧火的小厮喊道:“添柴!”说完,伸手在油里探了一把,咦!那滚油竟然冰冷刺骨。
孙悟空心中暗自思忖:“我洗的时候滚热滚烫,他洗的时候却冰冷异常。我明白了,定是哪个龙王在此暗中护持他哩。”想到这儿,他抬头望向天空,眼中闪过一丝怒色,急忙纵身跳到空中,念了一声“唵”字咒语,声音洪亮且威严,震得四周空气嗡嗡作响。
随着咒语声落,那北海龙王敖顺瞬间被唤了出来。敖顺刚一现身,便看到孙悟空满脸怒容,吓得他浑身一颤,赶忙连连作揖,喏喏连声说道:“敖顺不敢相助大圣啊。大圣有所不知,这个孽畜苦心修炼一场,虽脱去本壳,但唯有五雷法是真正习得,其余的都是些旁门左道,难以归入仙道。
他这冷龙,是不知在那里学来之术。那两个道士已被大圣破了法术,现出本相,这一个也是他自己炼的冷龙,只能用来哄骗世俗之人罢了,怎能瞒得过您大圣的法眼!小龙这就收了他的冷龙,管教他骨碎皮焦,看他还能显什么手段。”
孙悟空双目圆睁,怒喝道:“趁早收了,不然休怪我棒下无情!”声音如洪钟般响彻天际。
那龙王不敢再多言,化作一阵旋风,“呼”的一下,快速来到油锅边,伸手将冷龙捉下海去。
孙悟空落下地来,与唐三藏、猪八戒、沙僧一同站在殿前,目光紧紧盯着油锅里的羊力大仙。
众人只见那道士在滚油锅里拼命挣扎,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他原本强装的镇定早已消失不见,一个不小心,脚下一滑,“扑通”一声跌了一跤。
霎时间,便骨脱皮焦肉烂,发出一阵刺鼻的焦臭味。
然而,赤帝早早看出了孙悟空与那敖顺的言语,于是早早将那羊力大仙摄到身前,又将一截木桩化为羊力大仙投入到了油锅之中。
那国王眼睁睁看着这一幕,满眼垂泪,手无力地拍着御案,放声大哭道:“人身难得果然难,不遇真传莫炼丹。空有驱神咒水术,却无延寿保生丸。圆明混,怎涅盘,徒用心机命不安。早觉这般轻折挫,何如秘食稳居山!”
国王这一番悲叹,直如杜鹃啼血,声声哀切,满朝文武皆默默无言,气氛凝重得仿佛能拧出水来。众人或是低头不语,或是面露戚色,整个朝堂笼罩在一片压抑的氛围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