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叨完,“噗通”一声,将神像扔进了茅坑,溅起半衣襟的臭水。
猪八戒这才走上殿来。
孙悟空问道:“藏好了吗?”
猪八戒道:“藏倒是藏好了,就是溅起些水,弄脏了衣服,这腌臜臭气,你可别嫌弃。”
孙悟空笑着打趣道:“罢了罢了,你且过来享用,只是不知道待会儿能不能干干净净地出门呢。”
远在云头的荡魔尊菩萨看着下面三人的行动,说到底这车迟三妖也是本尊的另一化身徒弟,说到底也是一家人,且不能让他们丧命于此。
再者看着猪八戒将三清神像放入茅厕,也着实不妥当,于是用了障眼法将这神像收到袖中。
那呆子依旧变作老君模样,三人坐下,开始尽情享用起来。先是吃了大馒头,接着又吃簇盘、衬饭、点心、拖炉、饼锭、油炸之物、蒸酥等等,哪里还管什么冷热,只顾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原来孙悟空平日里不太吃烟火食物,只吃了几个果子,陪着他们两个。
这一顿饭,三人如流星赶月,似风卷残云,转眼间,食物便被吃得一干二净。
吃完后,他们还不着急离开,竟在那儿闲聊起来,全当消食玩耍。
东廊下,有个小道士刚睡下不久,忽想起:“哎呀,我的手铃儿忘在殿上了,要是弄丢了,明日师父肯定要责怪我。”
于是他对同睡的人说:“你先睡着,我去把它找回来。”
匆忙间,他连底衣都没穿,只披了一件直裰,便径直朝正殿走去寻铃。在殿里摸了好一阵,才好不容易摸到了手铃儿。
刚准备转身,却突然听到一阵呼吸之声,小道士顿时吓得不轻。他先是在原地慌乱地愣了一下,随后急忙跌跌撞撞地往外走,也不知怎么的,一脚踩到一个荔枝核子上,“扑”的一下滑倒在地,“狢”的一声,手铃儿也被摔得粉碎。
猪八戒见状,忍不住“呵呵”大笑起来。
这一笑,可把小道士吓得三魂唬走了两魂,七魄惊散了六魄,一路连滚带爬,撞到后方丈外,拼命拍打着门喊道:“师公!不好啦!出祸事啦!”
那三个老道士还没睡,听到喊声,立刻开门问道:“出什么祸事了?”
小道士战战兢兢地说道:“弟子不小心忘失了手铃儿,刚才去殿上找铃,忽然听到有人呵呵大笑,险些把我给吓死啦!”
老道士一听,当即吩咐道:“掌灯!快去看看是什么邪物!”
这一声令下,可惊动了两廊的道士,大大小小全都爬起来,点起灯火,一窝蜂地朝着正殿涌去查看究竟。
却说孙悟空左手轻轻把沙和尚拧了一把,右手又同样把猪八戒拧了一把。
这二人顿时省悟过来,乖乖坐在高处,板着个脸,一声不吭,任凭那些道士点灯打火,前前后后照看搜寻,他俩加上孙悟空就跟那泥塑金装的神像一般,纹丝不动。
虎力大仙皱着眉头说道:“没瞧见有什么歹人啊,可上供的东西怎么都被吃了个精光?”
鹿力大仙摸着下巴琢磨道:“这情形看着倒像是人吃的,有皮的都剥了皮,有核的也都吐出了核,可怎么就不见人的踪影呢?”
羊力大仙赶忙接口道:“师兄们别起疑,想必是咱们虔诚敬意,日夜在此诵经,前后还向天庭申文,又打着朝廷的名号,这一番诚心断然惊动了天尊。估摸是三清爷爷圣驾降临,享用了这些供奉。
趁如今仙驾还未返回,鹤驾尚在此处,咱们不妨赶紧拜告天尊,恳求些圣水金丹,进献给陛下,这不就能让陛下长生永寿,也好让陛下瞧见咱们的功劳啊!”
虎力大仙点头称是:“说得在理。”接着吩咐道:“徒弟们,动起乐器,诵经!再派人去取法衣来,待我步罡拜祷。”
那些小道士赶忙遵命行事,两班人马整整齐齐地排列好,“当”的一声磬响,齐声念起一卷《黄庭道德真经》。
虎力大仙披上法衣,手持玉简,对着前方又是舞蹈又是扬尘,而后拜伏在地,朝着上方启奏道:“诚惶诚恐,稽首归依。臣等弘扬道教,仰望清虚之境。鄙弃那些粗俗的和尚,一心敬奉道教光辉。
陛下敕令修建宝殿,御制道观庭闱。在此广陈供养,高挂龙旗。日夜通宵秉烛,整日香烟缭绕。一片诚心传达上天,寸寸敬意虔诚归依。今蒙天尊降驾,仙车尚未返回。恳请天尊赐下些金丹圣水,好进献给朝廷,愿陛下寿比南山。”
猪八戒一听这话,心里顿时忐忑起来,悄悄凑到孙悟空耳边说道:“这可咋整,咱们这回算是闯祸了。吃了人家东西,还不赶紧走人,偏要在这儿等着他们祷祝,这可怎么回应啊?”
孙悟空又拧了他一把,忽地张嘴大声说道:“晚辈小仙,先别忙着拜祝,我等是刚从蟠桃会赶来的,不曾携带金丹圣水,等改日再来赐予你们吧。”
那些大大小小的道士一听竟然有人说话,一个个吓得浑身抖如筛糠,战战兢兢地说道:“爷爷呀!真的是活天尊降临凡间了,千万不能放走,好歹求个长生的法子啊!”
鹿力大仙赶忙上前,再次下拜说道:“扬尘顿首,谨表赤诚之心。微臣诚心归命,恭敬礼拜三清。自从来到此界,大力兴道除僧。
国王满心欢喜,敬重我等玄门之士。还举办罗天大醮,彻夜诵经祈福。幸得天尊不嫌不弃,降圣驾亲临道观。恳请天尊垂怜,赐予些许恩荣。务必留些圣水,好让弟子们延寿长生。”
沙僧轻轻碰了碰孙悟空,悄声说道:“哥呀,他们又来苦苦祷告了,看样子很急切呢。”
孙悟空说道:“那就给他们一些吧。”
猪八戒小声嘀咕道:“咱们哪儿有什么圣水呀?”
孙悟空笑道:“你们只管看着我,我要是有了,你们自然也就都有了。”
等那些道士吹打完毕,孙悟空开口说道:“那晚辈小仙们,不必再拜伏在地了。我本想若是不留些圣水给你们,只怕断了你们的传承;可要轻易给你们,又显得太不郑重了。”
众道士一听这话,赶忙齐刷刷地俯伏叩头说道:“万望天尊念在弟子们一片恭敬之意,恳请天尊慈悲,赏赐些许圣水。我等弟子必定广宣道德,奏请国王普敬玄门。”
孙悟空说道:“既然如此,那就去取器皿来吧。”众道士一听,赶忙一起叩头谢恩。
虎力大仙争强好胜,当即让人抬来一口大缸放在殿上;鹿力大仙则端来一个砂盆,安放在供桌之上;羊力大仙把花瓶里的花摘了,将花瓶移到中间。
孙悟空说道:“你们都到殿前,把格子掩上,不可泄露了天机,这样我才能好好留些圣水给你们。”
众道士一听,赶忙一起跪伏在丹墀之下,而后掩上了殿门。
只见孙悟空站起身来,掀起虎皮裙,“哗啦啦”地往花瓶里撒了一泡猴尿。
猪八戒瞧见了,顿时乐开了花,说道:“哥啊,跟你做了这几年兄弟,就这事儿你还没捉弄过我呢。我刚才吃了些东西,正琢磨着要干这个事儿哩。”
说完,这呆子也掀起衣服,“忽喇喇”的,那尿就跟吕梁洪的水从高坡上倾泻而下似的,“沙沙”地尿满了一砂盆。
沙和尚也不示弱,撒了半缸,而后依旧整好衣服,端坐在那儿,一本正经地说道:“小仙领圣水。”
那些道士推开格子,赶忙磕头礼拜谢恩,而后抬着缸出去了,将那瓶盆里的“圣水”都归拢到一处。
老道士吩咐道:“徒弟,去取个锺子来尝尝。”小道士赶忙拿来一个茶钟,递给老道士。
老道士舀出一盅“圣水”,喝了一口,只顾着抹唇咂嘴。
鹿力大仙问道:“师兄,这圣水味道如何?好吃么?”
老道士皱着眉头,努着嘴说道:“不太好吃,感觉有些酸涩之味。”
羊力大仙说道:“让我也尝尝。”说罢也喝了一口,立马说道:“怎么有股猪尿臊气啊!”
孙悟空坐在上面,听到他们说出这话,知道已经被识破了,心想索性留个名吧。
于是大声叫嚷道:“道号道号,你们可真是胡思乱想!哪有三清会轻易降临凡间的?我把真实姓名说与你们知晓。我们乃是大唐僧众,奉了旨意前往西天取经。昨夜良宵无事,便来到你们这道观。
吃了你们的供养,闲着无聊坐这儿嬉戏一番。承蒙你们叩拜,又该如何答谢呢?哪里是什么圣水,你们吃的不过是我一泡尿罢了!”
那些道士一听这话,气得不行,立刻拦住门,抄起叉钯、扫帚、瓦块、石头,没头没脸地往里面乱打。
好个孙悟空,左手夹起沙僧,右手夹起猪八戒,猛地闯出门去,驾着祥光,径直回到智渊寺方丈室。他们不敢惊动师父,三人又悄悄睡下了。
没过多久,就到了五鼓三点,那国王早朝,聚集了两班文武大臣,四百多名朝官。
但见绛纱灯火通明,宝鼎中香烟袅袅,云霭缭绕。
这时,唐三藏醒来,喊道:“徒弟徒弟,快起来,伺候我去倒换关文。”
孙悟空、沙僧、猪八戒赶忙起身,穿好衣服,侍立在唐僧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