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时,“哗啦”一声巨响,河中陡然钻出一个妖精,模样凶狠丑陋至极:一头红焰般的头发肆意蓬松,根根直立,恰似燃烧的火焰。两只圆溜溜的眼睛,亮得犹如两盏明灯,在昏暗中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脸色既非纯黑,亦非铁青,而是呈现出一种深邃的蓝靛之色,显得格外阴森。他发出的声音如雷似鼓,恰似老龙在水底愤怒咆哮,震得周围空气都嗡嗡作响。
他身披一件鹅黄色的披风,那披风随风猎猎作响,腰间束着两根攒成的露白藤条,藤条坚韧而粗糙。
脖子上赫然悬挂着九个骷髅,在黯淡的光线下透着一股神秘而恐怖的气息。手中握着的宝杖,杖身纹理奇特,显得格外峥嵘。
那妖怪如一阵旋风般迅猛地奔上岸来,目标明确,直扑唐三藏而去。
吓得孙悟空神色骤变,赶忙一个箭步冲上前,一把紧紧抱住师父,随后转身朝着高岸拼命奔逃。
猪八戒瞧见这一幕,毫不犹豫地立刻放下担子,双手迅速掣出铁钯,大喝一声,朝着妖精就狠狠筑去。
那怪反应极快,忙用宝杖奋力招架。两人在流沙河岸,各自将浑身解数施展出来,瞬间展开了一场激烈无比的争斗。
二人你来我往,身影交错,激战二十回合,却依旧难分高下。
大圣一边护着唐三藏,一手紧紧牵着马,眼睛还不忘守着行李,看着猪八戒与那妖怪打得难解难分,心急如焚,恨得牙关紧咬,双手不自觉地摩拳擦掌,终于实在忍不住,“嗖”的一声掣出金箍棒,转头对唐三藏说道:“师父,您安心坐着别动,千万莫要害怕。等老孙前去与他斗上一斗。”
师父一听,赶忙伸手阻拦,苦苦劝道:“悟空,莫要冲动。”然而,哪里留得住他。孙悟空打了个唿哨,身形如电,瞬间跳到前面。
原来那怪与猪八戒正战到精彩万分之处,双方你来我往,胜负难分。突然,孙悟空抡起铁棒,带着千钧之力,朝着那怪的脑袋狠狠砸去。那怪察觉到头顶劲风袭来,反应极快,急忙一个转身,身子如泥鳅般灵活,慌忙躲过这致命一击,紧接着转身径直钻入流沙河里。
气得猪八戒双脚直跳,暴跳如雷地大声嚷道:“哥啊!谁让你来的!那怪渐渐体力不支,已经难以招架我的铁钯,再过个三五回合,我便能将他生擒住了!他见你这般厉害,才吓得败阵而逃,这可如何是好!”
孙悟空笑着拍了拍猪八戒的肩膀,解释道:“兄弟,实不相瞒,自从降伏黄风怪下山后,这一个多月我都没痛痛快快耍过金箍棒了。方才见你和他打得酣畅淋漓,我就忍不住脚痒,心里直痒痒,所以跳过来凑个热闹,耍耍棍。哪晓得这怪不识趣,竟直接跑了。”
说着,两人手挽手,一边走一边说笑,有说有笑地回到唐三藏身边。
唐三藏微微抬起头,问道:“可曾捉住妖怪?”
孙悟空无奈地摊开双手,答道:“那妖怪不经打,刚一交手就败阵后钻到水里去了。”
唐三藏满脸忧虑,眉头紧皱地说:“徒弟啊,这妖怪在此地久居,必定知晓河水的深浅。像这般无边无际的弱水,又没有船只,得找个熟悉水性的,引领我们过去才好啊。”
孙悟空点头赞同道:“师父说得正是。常言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那妖怪长期在此,定然熟知水性。我们如今若能抓住他,先别打死,就让他送师父过河,再做其他打算。”
猪八戒一拍胸脯,接口道:“哥哥不必犹豫,你先去把他拿下,我来守护师父。”
孙悟空苦笑着摇了摇头,说:“贤弟呀,这事儿我可不敢夸口。水里的事儿,老孙我不太在行。若是单纯在水上行走,还得捻诀,再念念避水咒,才能勉强前行。不然的话,就得变化成鱼虾蟹鳖之类的水族,方可下水。若论别的手段,不管是在高山云端,干任何稀奇古怪的事儿,老孙我都不在话下,唯独这水里的事儿,着实有些棘手。”
猪八戒得意地挺了挺胸膛,道:“老猪我当年可是总督天河,掌管着八万水兵,多少也学了些水性。只是担心那水里要是有他的眷属老小,七大姑八大姨一窝蜂都来,我可就应付不过来,别到时候反被他们捞了去。”
孙悟空思索片刻,道:“你若到水中与他交战,切记不要恋战,只许败不许胜,把他引到岸上来,等老孙帮你出手。”
猪八戒道:“说得有理,我这就去。”说罢,他双手迅速脱下青锦直裰,随手一扔,接着甩掉鞋子,双手紧紧挥舞铁钯,用力分开水路,施展当年在天河练就的本领,如蛟龙入海般跃浪翻波,一头扎进水里,径直朝水底游去。
且说那妖怪败阵回到水中,刚找了个地方喘匀了气,又听到水面传来一阵“哗啦哗啦”的水响。
他心中一惊,赶忙起身查看,原来是猪八戒举着铁钯气势汹汹地游了过来。那怪双眼一瞪,举起宝杖,对着猪八戒大声喝道:“你这和尚往哪里跑!看打!”
猪八戒赶忙用铁钯架住,怒目圆睁地问道:“你究竟是个什么妖精,竟敢在此挡路?”
那妖昂首挺胸,傲然道:“你竟不认得我。我既非妖魔鬼怪那般寻常,也不是无名之辈。”
猪八戒冷哼一声,道:“你既不是邪妖,为何在此伤害生灵?快如实说出你的姓名,我饶你性命。”
那怪便绘声绘色地说道:“我自幼神气雄壮,在天地间闯荡,威名远扬。为了学道,我云游四方,四处寻师,有幸遇到真人,得他指引。历经无数功行,终于圆满,被封为卷帘大将,在天庭地位尊崇。却因蟠桃会上失手打破玉玻璃,玉帝大怒,欲将我问斩。幸得赤脚大仙求情,才免一死,被贬至这流沙河东岸。在此处,我吃人无数。今日你竟敢前来,定把你剁成鲊酱。”
猪八戒听了,气得满脸通红,勃然大怒,骂道:“你这泼物,真是有眼无珠!我老猪身上还能掐出水沫儿来呢,你竟敢说我粗糙,要剁成鲊酱!看样子,你是把我当成那腌猪肉了。休得无礼!吃你祖宗这一钯!”
那怪见钯打来,不慌不忙,使了个“凤点头”的巧妙招式,轻松躲过。两人在水中你来我往,打得难解难分,渐渐地,身影浮出水面,各自踏浪登波。
这一场争斗,比之前更加激烈,二人整整斗了两个时辰,却依旧难分胜负。这可真是铜盆遇到铁扫帚,玉磬对上金钟,棋逢对手。
且说大圣保护着唐三藏,站在一旁,眼睛紧紧盯着他俩在水上争斗,只是碍于情况,不好贸然动手。
只见猪八戒虚晃一钯,假装不敌,转头往东岸上跑去。
那怪不知是计,以为猪八戒真的败了,随后紧追而来。
等快到岸边时,孙悟空再也忍耐不住,急忙撇下师父,双脚一跺地,掣出铁棒,一个箭步跳到河边,对着妖精劈头就打。
那妖物瞧见孙悟空这架势,心中惧怕,不敢迎战,“飕”的一下,又迅速钻入河内。
猪八戒见状,气得跳脚,叫嚷道:“你这弼马温,真是个急性子的猴子!你再稍微缓一缓,等我把他哄到高处,你再拦住河边,让他无法回头,那不就能轻松拿住他了嘛!他这一钻进去,什么时候才肯再出来?”
孙悟空笑着安抚道:“呆子,别嚷!别嚷!我们先回去见师父吧。”
于是,猪八戒便与孙悟空一同回到高岸上,见到了三藏。
三藏微微欠身,眼中满是关切,说道:“徒弟们辛苦啦。”
猪八戒摆了摆手,道:“辛苦倒先不说,当务之急是降伏妖精,送师父过河,才是万全之策。”
三藏微微皱眉,问道:“你方才与妖精交战,战况如何?”
猪八戒挠了挠头,道:“那妖的本事与老猪我不相上下。正打得激烈时,我使了个诈败之计,他才追到岸上。结果师兄一举棍子,他就跑了。”
三藏忧虑地叹道:“如此这般,可如何是好?”
孙悟空笑着安慰道:“师父放心,莫要烦恼。如今天色已晚,您且坐在这崖边,待老孙去化些斋饭来。您吃了饭,好好睡一觉,明日再作打算。”
猪八戒附和道:“说得是,你快去快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