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却站在原地，看着屏幕上王振国的照片，和那张预示着死亡的素描。
凶手的剧本，一环扣一环。
从展示“罪”的序章，到执行“罚”的暴力，再到如今，指向“审判”的忏悔。
他在构建一个完整的、扭曲的“正义”体系。
而他们，被迫跟着他的节奏，在时间的悬崖边上狂奔。
子夜，忏悔之钟。
他们能在钟声敲响前，找到王振国吗？
时间像漏沙一样无情地流逝，每一秒都砸在心头，沉甸甸的。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又被急促的呼吸和电话铃声撕扯成碎片。
“王振国，四十八岁，市中级人民法院法警，工作二十多年，记录良好。”林峰几乎是吼着念出刚调取的资料，“他经手的案子太多了！正在交叉比对与赵伟强、周宏相关的部分！”
“他今天下午五点下班，监控显示他独自离开法院，去了停车场，之后…就没了踪迹！手机信号最后出现在城东物流园附近！”张辰盯着屏幕，语速飞快。
城东物流园！范围似乎缩小了，但那里废弃和半废弃的仓库、厂房多如牛毛！
技术队还在疯狂分析那张素描的背景，试图从阴影、墙壁纹理、地面材质中找到更具体的定位。
“忏悔之钟…子夜…”老李来回踱步，像一头困兽，拳头捏得咯咯作响，“这狗杂种在跟我们玩倒计时！”
陈默站在白板前，目光死死锁住那三个数字：0，0，0。赵伟强，周宏，王振国。商人，学者，法警。一个看似毫不相干的三角。
“关联…他们之间一定有一条我们还没找到的线。”陈默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强行压抑的焦灼，“不仅仅是周宏妻子的事故。那条线，就是凶手的筛选标准。”
他猛地转身，看向林薇：“侧写更新！凶手，或者说策划者，他在构建一个序列！这个序列的主题是什么？‘恶’的展示？还是对某种‘系统’的控诉？”
林薇的脸色在灯光下显得有些苍白，她用力掐着自己的虎口保持清醒：“策划者…智商极高，控制欲极强，可能自诩为‘审判者’或‘揭露者’。他将受害者类型化，赵伟强可能代表‘资本的腐败’，周宏代表‘知识的危险’，王振国…如果指向司法系统，可能代表‘权力的滥用’或‘程序的不公’？他在用这种极端的方式，展示他眼中社会的病灶…”
“他妈的！”老李一拳砸在桌子上，震得烟灰缸跳了起来，“他以为他是谁？！上帝吗？！”
“对他而言，或许就是。”陈默的眼神冰冷，“他在享受这种扮演上帝、决定他人生死、并让我们疲于奔命的过程。”
就在这时，技术队那边传来一声大喊：“李队！有发现！图片背景放大处理后，墙角有一个模糊的标识！像是一个…褪色的船锚图案！还有部分字母…‘…StoR…’”
“船锚？StoR？”老李扑到技术员的屏幕前。
“船锚…码头！仓库！”方雪立刻反应过来，“城东物流园靠近老码头区！那里有很多带船锚标志的老仓库！”
“立刻调取所有带船锚标志、名称带‘StoR’的仓库资料！重点在城东物流园及老码头区！”老李嘶声下令。
新的线索像一针强心剂，但也带来了更大的压力。范围缩小了，但时间也更少了。距离子夜，只剩下不到一个小时。
地图被迅速调出，符合条件的仓库被一个个标记出来，仍有十几个之多！
“分头行动！每组负责排查几个！保持通讯！发现目标立刻报告，不许擅自行动！”老李快速分配任务，警员们抓起装备，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出办公室。
警笛再次撕裂夜空，数辆警车朝着城东方向风驰电掣而去。
陈默和老李坐在头车里，车窗外的城市夜景飞速倒退，霓虹闪烁，却无法映入他们布满血丝的双眼。
“船锚…‘StoR’…会是‘Storage’（仓库）的一部分吗？”老李盯着平板上的地图，眉头紧锁。
陈默没有回答，他闭着眼睛，似乎在养神，但微微颤动的眼皮暴露了他内心的波涛汹涌。凶手的影子在他脑海中盘旋——冷静，傲慢，精心设计每一个环节，像布置舞台剧一样安排着死亡。他为什么选择这三个人？那条隐藏的线到底是什么？
“头儿！陈哥！”对讲机里传来张辰急促的声音，“我们排查了三个目标仓库，都没有发现！时间不多了！”
“继续找！加快速度！”老李对着对讲机低吼。
时间一分一秒地逼近子夜。车内的空气仿佛要燃烧起来。
突然，陈默睁开了眼睛，看向老李：“王振国经手过的案卷里，有没有三年前，那个导致周宏妻子死亡的脚手架坍塌事故的…相关诉讼？”
老李一愣，立刻抓起电话联系后方支援的林峰。
几分钟后，林峰的回信来了，带着难以置信的语气：“李队！查到了！三年前，那起事故发生后，周宏曾经起诉过赵伟强的建材公司，要求民事赔偿！而当时负责该案法庭秩序、并…并曾因周宏情绪激动在法庭上咆哮而强行将其带离的法警…就是王振国！”
一条线，瞬间连通了！
赵伟强（提供有安全隐患建材的商人）—— 周宏（受害者家属，研究危险植物的学者）—— 王振国（在诉讼中“压制”过周宏的法警）！
策划者挑选的目标，都直接或间接地与三年前那起死亡事故及其后续影响有关！他是在沿着这条悲剧的链条，进行一场血腥的、扭曲的“追溯审判”！
“所以…凶手的动机，可能根植于三年前的那场事故？”老李的声音带着震惊，“他是为周宏妻子复仇？但为什么连周宏也杀？”
“不一定是复仇。”陈默的眼神锐利如刀，“他可能认为，在这条链条上的每一个人都有‘罪’。赵伟强提供劣质建材是罪，周宏沉迷危险研究、或许在妻子生前就忽视家庭也是罪，王振国代表的法律系统未能给予‘公正’（在周宏看来）也是罪…他在执行他自己认定的、更‘彻底’的正义。”
这个推断让老李感到一阵寒意。如果真是这样，凶手的偏执和疯狂，远超他们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