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低沉诡异的絮语并非通过耳朵，而是直接响彻在凌九幽的灵魂深处，带着难以言喻的蛊惑与侵蚀力。
“合作……共享……永恒……吾等予你……无上权柄……颠覆这腐朽规则……”
无数混乱的意念如同冰冷的触手，试图缠绕并同化她的意识。眼前幻象丛生——她看到自己高踞于九天之上，脚下是臣服的万界生灵，一念可决星辰生灭，规则因她意志而改写。那是足以让任何野心家疯狂的极致诱惑。
凌九幽闷哼一声，异瞳骤然爆发出璀璨光芒，左眼冰蓝如万古寒渊，右眼赤金若熔炉之心！强大的灵魂力量自主构建起壁垒，死死抵御着那无孔不入的侵蚀。她的额头渗出细密冷汗，身体微微颤抖，但眼神却依旧冰冷锐利，甚至带着一丝疯狂的讥诮。
“合作？”她在灵魂层面冷嗤回应，“与一团连自我形态都没有、只会藏匿在深渊里蛊惑人心的混乱意识体谈合作？你的筹码，不过是镜花水月的幻象；而你想要的，恐怕是我的灵魂和这具躯壳吧！”
“抗拒……愚蠢……拥抱……才是归宿……”絮语变得更加急促，带着一丝被戳破企图的恼羞成怒，更强的精神冲击轰然袭来。
就在凌九幽灵魂壁垒发出细微碎裂声时，一股霸道而熟悉的冰冷魔气瞬间将她笼罩。
“滚出去！”
墨烬渊的低吼如同惊雷炸响。他银发无风自动，周身缭绕的魔气不再是平时的幽暗，反而呈现出一种暗红色的、仿佛凝结了无数毁灭意志的恐怖形态。那双血瞳深处，浮现出比魔渊更深邃的古老纹路。
他并未直接攻击那无形的意识——那很难真正触及。而是将自己的本源魔念，化作最坚固的堡垒，死死护住了凌九幽的灵魂核心。同时，一股蕴含着无上魔主威压的意志，顺着那精神连接的通道，狠狠反冲回去！
“魑魅魍魉，也敢觊觎本尊的人？！”
“嗡——！”
虚空之中仿佛响起一声无声的凄厉尖啸，那无处不在的絮语戛然而止，如同被狠狠斩断。侵蚀凌九幽的力量潮水般退去，但那恶意的“注视”并未消失，反而变得更加阴沉和怨毒，隐藏在魔渊的黑暗里，伺机而动。
凌九幽压力一轻，深吸一口气，异瞳中的光芒缓缓平复，但警惕性已提升至顶点。她看向墨烬渊，他血瞳中的古老纹路正在隐去，但脸色比平时更显苍白一分，显然刚才那一下反向冲击消耗极大。
“谢了。”她低声道，语气是她独有的、带着一丝冷硬的真诚。
墨烬渊抬手，指尖拂过她冰凉的脸颊，眼神沉郁：“它的目标很明确，是你，或者说，是你身上刚刚融合的那丝‘牧魂者’传承的气息。这传承，似乎是它的克星，也是它极度渴望吞噬的东西。”
凌九幽点头，目光再次投向那无尽黑暗的“噬渊之口”。经过方才的灵魂层面交锋，她感知到更多东西。
“它并非完整的集体意识，”她冷静分析，思维高速运转，“更像是由无数沉沦于此的残魂恶念，在某种特殊规则下扭曲融合而成的怪物，混乱、贪婪，只有吞噬与同化的本能。它惧怕‘牧魂者’力量中那缕安抚与净化的特性，却又妄想通过吞噬我来补全自身，摆脱这混乱的状态，甚至……取而代之。”
“牧魂者……”凌九幽内视魂海中那枚新生的、散发着柔和灰芒的符文，它与“弑神符文”遥遥相对，一者充满毁灭与否定意志，一者却蕴含着引导与安魂的奇异力量。“它的真正使命……”
一个惊人的念头划过她的脑海，让她自己都感到一丝震撼。
“或许，并非简单的毁灭或重建。”她抬眸，看向墨烬渊，异瞳中闪烁着洞察的光芒，“而是‘审判’与‘归流’。审判这魔渊中罪孽深重的恶念，将那些还有救赎可能的残魂引渡归流，而最终的目的……也许是净化这片被诅咒的深渊，让它重归天地循环，而非像现在这样，成为一个不断滋生混乱与绝望的毒瘤！”
这个猜测，正好解释了为什么“噬渊之口”会如此渴望又恐惧这份力量。净化，对这片混乱聚合体来说，即是最大的毁灭。而若能窃取这份力量，它便能操控甚至扭曲这种净化之力，成为真正意义上的、掌控生死轮回的深渊主宰！
这诱惑，足以让它疯狂。
“计划必须改变。”凌九幽果断道，“原路返回风险太大，这鬼东西既然盯上了我，绝不会让我们轻易离开。继续深入，或许才是生机。”
她指尖萦绕起一丝极淡的“牧魂者”之力，那灰芒似乎与深渊极远处产生了某种微弱的共鸣。
“这力量在指引方向，”她感受着那丝牵引，“深处，有东西在呼唤它。可能是更完整的传承，也可能是……封印着这‘噬渊之口’本体的关键！”
墨烬渊血瞳微眯，没有丝毫犹豫：“那就深入。本尊倒要看看，是什么东西在装神弄鬼。”他自然地将凌九幽护在身侧，魔气缭绕，随时准备应对任何攻击。
两人调整方向，循着那微弱的共鸣指引，小心翼翼地向魔渊更深处进发。周围的魔气更加粘稠沉重，那恶意的注视如影随形，却似乎因忌惮“牧魂者”的气息和墨烬渊方才展现的恐怖魔主意志，暂时没有再发动直接攻击。
一路前行，脚下的骸骨堆积成山，其中偶尔可见一些巨大无比、不属于任何已知种族的奇异骨殖，昭示着此地岁月的古老与经历的惨烈。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景象豁然一变。
一片相对空旷的地底空间中，竟矗立着一座残缺的黑色石碑。石碑材质非石非玉，表面布满了难以辨认的古老文字和图案，中心处，有一个清晰的、手掌形状的凹槽。
而石碑周围，密密麻麻地跪伏着无数扭曲的、由魔气和残魂勉强凝聚而成的黑影！它们如同最虔诚的信徒，朝着石碑无声地叩拜，身上散发出的，正是与“噬渊之口”同源、却微弱许多的混乱气息！
凌九幽魂海中的“牧魂者”符文此刻灼热异常，与那石碑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就是这里……”凌九幽目光凝重。
然而，就在她试图靠近观察那石碑时，那些叩拜的黑影猛地齐刷刷“转头”，“看”向两人所在的方向！
它们没有五官，但那空洞的面部，却瞬间充满了最原始的、对于闯入者的憎恨与杀戮欲望！
“呜——！”
一声非人的、集合了无数怨魂尖啸的攻击，如同实质的音波海啸，猛地向两人席卷而来！
墨烬渊冷哼一声，踏前一步，暗红魔枪再现，一枪刺出，魔焰滔天，瞬间将那音波攻击撕裂绞碎！
但更多的黑影，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的黑暗中涌出，它们个体力量或许不强，但那数量，简直无穷无尽！
“保护好自己！”墨烬渊沉声道，血瞳中战意燃烧，银发在魔气中狂舞，瞬间杀入黑影浪潮之中，所过之处，魔枪横扫，大片黑影哀嚎着溃散。
凌九幽异瞳冰寒，弑神符文在指尖隐现，但她犹豫了一下，并未直接使用这毁灭性的力量，反而尝试调动起那新生的“牧魂者”之力。
她抬起手，柔和的灰芒以她为中心扩散开来。
效果立竿见影！
凡是被灰芒扫中的黑影，动作瞬间变得迟滞，它们身上那混乱的恶念仿佛被抚平了一丝，甚至有一些较为弱小的黑影，发出了解脱般的呜咽，然后身形缓缓消散，化作了最精纯的灵魂能量，融入了魔渊之中。
这力量，果然对它们有奇效！
但凌九幽很快发现，她的“牧魂者”传承毕竟初得，力量有限，灰芒覆盖的范围远不如黑影涌来的速度。而且，那些力量较强的黑影，只是感到不适，反而被激起了凶性，更加疯狂地扑来！
她且战且退，不断试验着“牧魂者”之力的各种运用方式，同时目光始终锁定着那座诡异的石碑。
她注意到，无论外面的战斗如何激烈，所有黑影都有意无意地避开了那座石碑，仿佛那是不可亵渎的圣物。而石碑上手印凹槽的轮廓……似乎与她得到传承时，那只按在她额头的虚无之手的大小……完美契合？
一个念头不可抑制地冒了出来——
若将手掌放入那凹槽，会发生什么？
是触发古老的封印，彻底净化这片深渊？还是……会释放出更可怕的东西？那“噬渊之口”千方百计想引诱她来此，真正的目的，莫非就是为了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