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科钻头的嗡鸣声像一千只愤怒的黄蜂。
我背靠着摆放玻璃罐的金属架,叶尘一步步逼近,钻头在他手中闪着寒光。林月倒在他身后的楼梯上,一动不动,额头的血迹在苍白皮肤上格外刺眼。
你到底是什么人?我紧握着那把可笑的小剪刀,声音嘶哑,为什么要杀害那些孩子?
叶尘歪了歪头,金丝眼镜后的眼睛闪烁着病态的兴趣:杀害?不,陈先生,你完全错了。我在拯救他们。他用钻头指了指周围的玻璃罐,这些牙齿里沉睡着一个奇迹——一种能够重塑人类dNA的古老生物。
我的后背碰到了某个罐子,冰凉的玻璃透过衬衫传来寒意。罐中的黑牙轻轻颤动,仿佛在回应叶尘的话。
恶性高热不是麻醉意外,叶尘继续道,声音里带着狂热的兴奋,而是一种觉醒——宿主体内的寄生虫开始活动的征兆。大多数孩子撑不过这个阶段,但他们的牙齿...哦,他们的牙齿会孕育出新生命!
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我的目光扫过实验室,寻找可以当武器的东西——手术器械、玻璃瓶、任何能阻止这个疯子的东西。
小杰很特别,叶尘的表情变得近乎温柔,他体内的发育得如此完美...我们等待这样的样本已经很多年了。他突然皱眉,可惜你打断了提取过程,只拿到了一半。
我的胃部绞紧,想起殡仪师发现的那半颗黑牙,现在正装在我的口袋里。那东西是活的?在小杰的身体里?
你对我儿子做了什么?我声音颤抖,愤怒和恐惧像毒液一样在血管里蔓延。
叶尘叹了口气,像是厌倦了向小孩解释简单的问题:只是加速了一个自然过程。这种寄生虫本就存在于部分人的基因里,沉睡数千年。我父亲发现了它们,而我...找到了唤醒它们的方法。
他向前一步,钻头直指我的眼睛:现在,让我们看看你是否也携带这个珍贵的基因。躺到手术台上去,陈先生,这会很快——
金属架突然倾斜,玻璃罐砸在地上碎裂的声音打断了叶尘的话。我趁他分神的瞬间扑向手术器械台,抓起一把锋利的牙科探针。
叶尘冷笑:真的吗,陈先生?你要用牙医的工具对抗牙医?
我喘着气,握紧探针,我要用它挖出你的眼睛。
我冲向叶尘,探针直刺他的面门。他敏捷地闪开,钻头划过我的手臂,瞬间鲜血直流。疼痛让我的视线模糊了一秒,但肾上腺素压过了痛感。我再次攻击,这次瞄准他的喉咙。
我们撞在一起,跌倒在地。叶尘的眼镜飞了出去,钻头从我耳边擦过,嗡嗡声震得鼓膜发痛。我趁机用探针狠狠刺入他的肩膀,他发出一声痛呼。
你根本不明白这项发现的意义!叶尘咆哮着,手指掐进我的伤口,它可以治愈癌症、再生组织、延长寿命!
用孩子的命换?我怒吼,膝盖猛顶他的腹部。
叶尘吃痛松手,我趁机翻身压住他,探针抵住他的颈动脉。他的表情终于出现了恐惧。
那些罐子里的牙齿,我喘着粗气问,都是你杀害的孩子?
叶尘的嘴角扭曲成一个诡异的笑容:不是所有。有些捐赠者还活着...比如你妻子。
我的心脏停跳了一拍:什么?
就在这分神的瞬间,叶尘猛地抬头,后脑勺重重撞上我的鼻子。剧痛伴随着温热的血液涌出,我踉跄后退,撞翻了另一个架子。更多玻璃罐砸碎在地,黑色液体四处流淌,里面的牙齿像活物一样在液体中蠕动。
叶尘爬起来,捡起钻头,脸上带着胜利的笑容:哦,你不知道?潇潇是我们的第一个成功案例。她的乳牙里培育出了第一个稳定的样本。他舔了舔嘴唇,她把你儿子带来时,我们简直不敢相信运气这么好——母子基因如此匹配!
我的世界天旋地转。潇潇?不,不可能...她那么爱小杰...
你撒谎!我嘶吼着扑向他。
这次叶尘早有准备,钻头直接刺向我的胸口。我勉强闪开,但锋利的钻尖还是划破了衬衫,在皮肤上留下一道灼热的伤痕。我抓起地上一个破碎的玻璃罐,将锯齿状的边缘刺向叶尘的脸。
玻璃划破了他的脸颊,鲜血直流。他痛呼一声,后退时踩到湿滑的黑液,重重摔倒在地。我趁机扑上去,用全身重量压住他,破碎的玻璃罐抵住他的喉咙。
告诉我真相!我怒吼,玻璃边缘已经割破他的皮肤,潇潇和这事有什么关系?
叶尘的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光芒:看看那边的抽屉,陈先生。第三排左边。看看你妻子到底是谁。
我犹豫了,但必须知道真相。保持玻璃罐抵住叶尘的脖子,我伸手拉开那个抽屉——里面是一叠照片。最上面一张是潇潇和叶尘的合影,他们穿着实验室白大褂,微笑着举杯庆祝。照片背面写着日期:五年前。
我的呼吸停滞。五年前...那时我们刚认识,小杰还没出生...
她是我最优秀的学生,叶尘趁我震惊时说道,我们一起开始了这项研究。当她发现自己怀孕时...我们简直欣喜若狂。母体传递的基因会使寄生虫更加稳定。
我的手开始发抖。潇潇从未告诉过我她学过医,更别说认识叶尘。我们相遇时,她说自己是幼儿园老师...
小杰从出生起就注定要成为宿主,叶尘继续道,声音因兴奋而颤抖,但他的表现超出了我们所有预期!皇后在他体内发育得如此完美...我们只需要等待合适的时机...
闭嘴!我用力压下玻璃片,鲜血从叶尘脖子上涌出,你是说...潇潇故意让我们的儿子...
叶尘的笑容变得狰狞:你以为是谁坚持要来我的诊所?谁选择了那个的日子?黄历上说那天忌,但对我们的目的而言再完美不过了...
记忆碎片突然拼合:潇潇坚持要选这家诊所,她对全麻异常冷静的态度,手术前夜她独自在小杰房间待到很晚...还有那颗黑牙,它必须提前植入,而唯一有机会的是...
我分神的刹那,叶尘猛地抬膝击中我的腹部,同时用力推开我。我跌倒在湿滑的地面上,碎玻璃刺入手掌。叶尘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钻头再次嗡嗡作响。
别担心,陈先生,他喘着气说,很快你就能和你儿子团聚了。当然...是以另一种形式。
他扑过来时,我做了唯一能想到的事——滚向一旁,同时伸脚绊他。叶尘失去平衡,向前栽去,直接撞进最大的那个培养罐。玻璃碎裂,粘稠的黑液浇了他一身,数十颗黑色牙齿像饥饿的水蛭般粘附在他的皮肤上。
叶尘发出不似人类的尖叫,疯狂拍打着脸和脖子,但那些牙齿仿佛有生命般钻入他的皮肤。最恐怖的是他张大的嘴——一颗较大的黑牙直接跳了进去,消失在他的喉咙深处。
我惊恐地看着叶尘在地上翻滚、抽搐,皮肤下出现诡异的黑色纹路,像树枝一样蔓延。他的尖叫声逐渐变成咯咯的怪响,最后完全静止,只有眼睛还在疯狂转动,瞳孔已经变成不自然的纯黑。
趁他不能动的时候,我踉跄着爬起来,冲向楼梯。经过林月身边时,我试探了她的脉搏——还活着。我费力地把她扛在肩上,艰难地爬上楼梯。
身后传来湿漉漉的爬行声和奇怪的咔嗒声,我不敢回头。冲出地下室后,我用尽全力关上门,顺手抄起一把椅子卡住门把手。
林月在我肩上呻吟了一声,微微睁开眼睛:陈...先生...
坚持住,我送你去医院。我喘着气说,同时环顾诊所寻找电话。
不...林月虚弱地抓住我的衣领,烧了这里...全部...否则它们会扩散...
我这才注意到她的手腕——那个我一直以为是咬痕的印记,实际上是黑色树枝状的纹路,和叶尘身上出现的一模一样。
你也...?我震惊地问。
林月点点头,眼泪滑落:三年前...我是第一个志愿者...现在它们快醒了...她突然剧烈咳嗽,吐出一口带着黑色丝状物的血,地下...有汽油...叶医生准备的...为了紧急情况...
门下的缝隙中,我看到黑色的液体慢慢渗出。更可怕的是,液体中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我放下林月,疯狂地翻找汽油。在最末端的储物间里,我找到了两罐。我毫不犹豫地把汽油倒在地上、墙上、任何能燃烧的表面。
最后,我站在诊所门口,手里拿着从接待台找到的打火机。林月靠在门外的大树下,呼吸微弱。
潇潇...知道吗?我最后一次问道,声音破碎。
林月闭上眼睛:问问她...左肩胛骨下...有没有黑色纹路...
我的手抖得几乎拿不住打火机。我最后一次环顾这个夺走我儿子的地方,然后点燃一块浸满汽油的布,扔了进去。
火焰瞬间蹿起,热浪逼得我后退几步。我扶起林月,跌跌撞撞地向远处走去。身后,诊所的窗户一个接一个亮起橙红色的光,黑烟滚滚上升。
走了大约一百米,一声不似人类的尖叫从燃烧的建筑中传出,随后是玻璃碎裂的巨响。我没有回头,只是加快了脚步。
在路边,我用林月的手机叫了救护车,然后录下我所知道的一切。录音结束时,我摸了摸口袋里的那半颗黑牙——它出奇地烫手。
救护车的声音由远及近,我轻轻把录音手机放在林月身边,然后悄悄离开。我还有最后一件事要做。
回家的路上,我感觉胸口发闷,喉咙发痒。咳嗽时,我的手心出现了一缕黑色丝状物,眨眼间就消失了。我想起叶尘的话——母子基因如此匹配。
如果潇潇真的携带这种生物,而我又是小杰的父亲...那么我体内很可能也有它们沉睡的种子。现在,它们正在醒来。
家中的灯亮着,潇潇的身影在窗帘后晃动。我站在街对面,摸出口袋里的黑牙。它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仿佛在...跳动。
我的手指开始发黑,血管中有什么东西在蠕动。时间不多了。
深吸一口气,我走向那个曾经是家的地方,准备面对最后的真相。无论结果如何,今晚必须有个了断。
火焰在我身后升腾,如同我心中燃烧的愤怒和痛苦。
数月后
潇潇抚摸着微微隆起的腹部,站在新诊所的窗前。医生说这是个奇迹,在失去小杰后这么快就能再次怀孕。
她的左肩胛骨下,黑色树枝状的纹路在皮肤下若隐若现。办公桌上,一个新制作的玻璃罐静静矗立,里面漂浮着一颗小小的、完美成形的黑色乳牙。
窗外,一个手腕上有咬痕的女人走过,抬头与潇潇交换了一个会意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