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点半,我提前到达飞仙桥。夕阳的余晖给景区镀上一层血色,游客已经散去,只剩下几个保洁员在收拾垃圾。
飞仙桥是座仿古拱桥,横跨一条人工小溪。桥下有个维修用的涵洞,平时用铁栅栏锁着。我绕到桥侧,发现栅栏的锁已经被撬开。
陈默?我压低声音呼唤,弯腰钻进涵洞。
涵洞内潮湿阴暗,弥漫着一股霉味。陈默蹲在最里面,面前点着三根白蜡烛,烛光在他凹陷的眼窝中投下诡异的阴影。
关门。他头也不抬地说。
我把栅栏虚掩,走到他身边。陈默面前摊开着一本我从未见过的古旧线装书,书页泛黄,上面用朱砂画着奇怪的符号。
这是什么?我问。
《山神志》。陈默的声音沙哑,五年前景区开业前,主管从当地一个神婆手里买的。
我蹲下身,烛光跳动间勉强能看清书页内容。上面记载着一个名为无面山神的传说,以及某种祭祀仪式的详细步骤。
所以那些无面人真的是...
山神的奴仆。陈默翻到一页画着恐怖图像的插图——一个没有五官的巨大身影,周围跪拜着无数小人,也都无面。古代村民得罪山神,被剥夺了面容,永世侍奉。
我的胃部一阵绞痛:那失踪的员工...
祭品。陈默抬头看我,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主管每年都会选一个人献给山神,以换取景区平安。今年他选了你。
我猛地后退,后脑勺撞在涵洞壁上,为什么是我?
农历五月初五出生的人,山神最喜欢的祭品。陈默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我的入职档案复印件,生日栏赫然写着五月五日。主管一直在找这样的人。前七个都是假的,只有你是真的。
我浑身发冷,想起主管面试时对我异常的热情,以及那句奇怪的终于找到了。
林月呢?她也是五月初五?
陈默摇头:她只是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主管必须提前动手。他顿了顿,今晚子时,仪式就会举行。山神会亲自来取你的脸。
我喉咙发紧:那我们怎么办?报警?逃跑?
来不及了。陈默苦笑,从你踏入云雾山那一刻起,就已经被标记。看你的左手腕。
我卷起袖子,倒吸一口冷气——手腕内侧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淡淡的白色印记,像是一个没有五官的人脸。
这是山神的标记。无论你逃到哪里,它都能找到你。
烛光剧烈晃动,涵洞内的温度骤然下降。陈默突然捂住我的嘴,示意安静。外面传来脚步声,缓慢而沉重,每一步都像是故意踩出声音。
脚步声停在涵洞外。透过栅栏缝隙,我看到一双锃亮的皮鞋——是主管。他就站在离我们不到两米的地方,一动不动。
我屏住呼吸,心跳声大得仿佛整个涵洞都能听见。一分钟后,脚步声再次响起,渐渐远去。
他发现我们了。陈默迅速收拾东西,我们必须现在就行动。
什么行动?
反制仪式。陈默从背包里取出一个布包,打开后是几件令人毛骨悚然的物品:一把小刀、一包盐、一根红线,还有一个小瓷瓶。用你的血,在子时前完成驱邪仪式。
我盯着那把小刀,寒意顺着脊背爬上来: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知道这些?
陈默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然后缓缓拉起自己的衣领。在他的锁骨位置,有一个与我手腕上一模一样的印记,只是颜色更深,几乎发黑。
五年前,我是第一个被选中的。他的声音低沉,但我活下来了,代价是这张脸。
烛光下,我惊恐地发现陈默的面容开始变化——五官逐渐模糊,像被无形的橡皮擦抹去。但下一秒,一切恢复正常,仿佛只是我的幻觉。
我的时间不多了。陈默把物品塞给我,听着,我们必须去剑冢,那里是古坟场的中心。子时前,用刀画破手掌,用血在地上画这个符号。他指着古书上的一个复杂图案。然后念这段咒语。
等等,为什么是我?你不能...
我已经没有了,仪式需要完整的祭品才能生效。陈默苦笑,要么你主动反抗,要么等子时被山神活剥脸皮。选择吧。
我握紧那把小刀,金属的冰凉触感让我稍微清醒了些:我们有多少时间?
一小时。陈默看了看表,景区马上清场,我们必须趁乱过去。
晚上八点四十分,我们躲在剑冢附近的灌木丛中。景区广播正在播放闭园通知,保安们开始例行清场。
剑冢在月光下显得格外阴森。数百把仿古剑插在乱石中,剑刃反射着冷光。中央是一块圆形空地,铺着青石板——那里就是陈默说的仪式地点。
保安每半小时巡逻一次。陈默低声说,下次巡逻是九点十分,我们有二十分钟准备。
九点整,最后一批工作人员离开,景区陷入诡异的寂静。我们蹑手蹑脚地来到剑冢中央。陈默从包里掏出盐,沿着石板边缘撒了一圈。
盐能暂时阻挡无面人。他解释道,但挡不住山神本身。
我按照他的指示,用小刀在左手掌划了一道口子。鲜血涌出,滴在青石板上。疼得我倒吸冷气,但奇怪的是,血滴在石板上后,立刻被吸收了,仿佛石板是活的一般。
开始画符。陈默紧张地环顾四周,
我忍着痛,用手指蘸血,在地上画出那个复杂的符号。随着最后一笔完成,整个图案突然闪过一丝红光,然后恢复正常。
现在呢?我问,心跳如鼓。
陈默盘腿坐在符号中央,子时是十一点到一点,山神会在期间线身。当它出现时,重复咒语三遍,然后把瓷瓶里的粉末撒向它。
那是什么粉末?
骨灰。陈默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苦,我妹妹的。五年前她代替我成了祭品。
我不知该说什么,只能沉默地坐下。夜风渐起,吹动剑冢中的剑刃,发出细微的金属碰撞声,像是无数冤魂在低语。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十点五十分,远处传来奇怪的声响——像是许多人同时拖着脚走路的声音。
它们来了。陈默的声音紧绷,别出声,别动。
声音越来越近,透过石剑的缝隙,我看到无数白色身影从四面八方涌来——无面人,至少有上百个,它们无声地移动着,将剑冢团团围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