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举起酒杯，对众人笑道：“诸位且满饮此杯！今日不谈战事，不谈政务，只论这无极春景，只尝这家乡滋味！”，曹操举杯的动作豪迈，杯中酒液晃出细碎的涟漪，映着他眼底的暖意。众人纷纷起身举杯，青瓷酒杯碰撞的脆响，与窗外偶尔传来的燕子呢喃交织在一起，竟让这雅间内的气氛多了几分难得的松弛。
酒液入喉，带着醇厚的暖意，曹操放下酒杯，目光再次落在满桌菜肴上——谯县的牛肉馍还冒着热气，汝南的糊汤面飘着笋干的清香，河间的驴肉火烧外皮酥脆，甚至还有几道西域的葡萄酿、胡麻饼，显然是曹子曦特意为军中少数胡人将领准备的。他心中愈发欣慰，看向曹子曦的眼神里，多了几分赞赏：“阿曦，你倒是细心，连军中胡将的口味都考虑到了”
曹子曦浅笑道：“阿父，将士不分族群，皆是为家国征战，自然该让每个人都吃得舒心。这些胡麻饼的做法，还是城中西域商贩教给后厨的，说这样做出来的饼，才够地道”
一旁的张辽闻言，忍不住插话：“大小姐这话说得在理！前几日营中还有个鲜卑族的百夫长，说自打离了草原，就再没吃过像样的胡食，今日若是尝到这胡麻饼，怕是要感激涕零了”，他话音刚落，雅间外便传来一阵轻叩声，未名推门进来，躬身道：“丞相，城外部队那边来报，将士们都吃到家乡菜了，好些人都哭了，说谢谢丞相的体恤”
“哭什么！”，曹纯性子爽朗，闻言笑道，“男子汉大丈夫，吃口家乡菜就哭，传出去可要让人笑话！不过……”，他话锋一转，语气软了几分，“说实在的，这一口牛肉馍下肚，倒像是回到了谯县的老家，想起了我娘在灶台边忙活的模样”
曹操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怅然，随即又被笑意取代：“文烈（曹纯字）这话，倒让我想起年轻时在家乡，跟着你叔父一起打猎，回来就能吃上你婶娘做的牛肉馍，那时候哪想过，日后会有这么多将士跟着我四处征战”，他顿了顿，看向甄逸，“甄公，你尝尝这盘蒸菜，是用无极本地的春韭和新麦做的，据说还是你家佃户种的？”
甄逸连忙夹起一筷，入口清甜，带着春日作物特有的鲜嫩，他点头赞道：“丞相好眼力！这春韭确实是我家庄子种的，大小姐说春韭最是养人，特意让人送来后厨。大小姐还说，等过些日子，庄子里的樱桃熟了，要请将士们去摘樱桃，也算让大家尝尝无极的鲜果”
“好！好一个‘尝尝无极的鲜果’！”，曹操拍了拍手，“等樱桃熟了，我倒要亲自去摘几颗，看看这无极的果子，是不是比许都的更甜！”
厅内的笑声再次响起，曹丕坐在角落，却总觉得这笑声与自己隔着一层。他看着父亲对曹子曦的偏爱，看着张辽、徐晃等人对曹子曦的赞许，甚至连素来稳重的甄逸，提起曹子曦时都带着真心的认可，心中那股不适渐渐翻涌成了焦虑。
他端起酒杯，猛灌了一口酒，酒液的辛辣没能压下心头的烦躁，反倒让他更清醒地意识到——曹子曦早已不是三年前那个需要依附父亲的娇女，她在无极有了自己的根基，有了世家的支持，甚至有了将士的拥戴。
他忍不住看向甄宓所在的向，眉头微微蹙起。之前他本想借着称赞甄逸，拉近与甄氏的关系——甄氏是无极第一世家，若能得到甄氏支持，对他日后争夺储位大有裨益。可方才甄逸的回应，却明明白白将功劳都推给了曹子曦，显然在甄逸心中，曹子曦的分量远重于他这个曹家二公子。
“子桓，发什么呆？”，曹操注意到曹丕的失神，开口问道，“这盘卤鸡是汝南的做法，你母亲以前也常做，怎么不吃？”
曹丕猛地回神，连忙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鸡肉塞进嘴里，却食不知味，只觉得口中满是苦涩。他勉强笑道：“父亲，孩儿只是在想，明日商讨北征乌桓的事，不知该从何处入手”
曹操闻言，神色微微一正，却没有立刻谈论战事，反倒看向郭嘉：“奉孝，你身子弱，少喝点酒，多吃些清淡的。这盘荠菜豆腐，是阿曦特意为你做的，你尝尝”
郭嘉依言夹起一块豆腐，入口即化，荠菜的清香在舌尖散开，他轻轻点头：“多谢主公，多谢大小姐。这豆腐的味道，和我在家乡吃的一模一样，连荠菜的嫩度都刚刚好，想来后厨是掐着时辰采的”
“郭军师过奖了”，曹子曦道，“知道军师身子不好，春日里易犯咳嗽，这荠菜能清肝明目，豆腐能补脾胃，特意让后厨少放了盐，多炖了半个时辰”
郭嘉心中一暖，羽扇轻摇的动作慢了几分：“大小姐这般细心，倒是让我想起子姌小时候，总爱跟着我读书，见我咳嗽，就跑去给我煮梨汤，只是那时候她年纪小，煮的梨汤要么太甜，要么太淡”，他说着，看向郭子姌，眼中满是慈爱。
郭子姌脸颊微红，轻声道：“父亲，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您还提它做什么。如今女儿也能给您煮梨汤了，明日我就去后厨学着做”
“好，好”，郭嘉笑着点头，眼中的疲惫似乎都淡了几分。
曹操看着这一幕，心中感慨万千。他征战半生，见惯了刀光剑影，尔虞我诈，此刻却觉得，这满桌的家乡菜，这满屋的笑语，比任何胜利都更让他心安。他再次举杯，声音比之前更显温和：“今日能在这无极城，与诸位一同尝家乡味，话家常事，实乃人生一大幸事。我在此立誓，待北征乌桓成功，定要让天下百姓都能过上这般安稳日子，都能吃上一口热乎的家乡菜！”
“愿随丞相，平定乌桓，安定天下！”，众人起身举杯，声音铿锵有力，连曹丕也跟着起身，只是他的声音里，少了几分真切的激昂，多了几分刻意的附和。
宴席接近尾声，曹纯，张辽，张合都已醉倒，曹丕说道:父亲，我带着他们先下去休息了，说着便示意曹彰扶着曹纯等人下去了。曹子曦也带着甄宓等人撤了。厅中只剩下曹操和郭嘉两人。
“主公，大小姐的才干，怕是不输男儿”，郭嘉轻声说道，语气带着几分认真，“无极三年，她不仅让民生复苏，还悄悄为北征做了准备——城中粮库的粮食，足够五万大军食用半年；城外的马场，养了两百多匹战马，都是她让人从并州买来的良种；甚至连军中将士的籍贯、口味，她都一一记在心里，这般心思，绝非寻常女子所能有。”
曹操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深邃：“奉孝，我知道。阿曦这孩子，看似温婉，实则有主见，有魄力。当初同意她驻守无极，就是想让她多历练历练，没想到她竟能做得这么好”，他顿了顿，看向曹丕的方向，声音压低了几分，“只是子桓……怕是对阿曦有些意见”
郭嘉顺着曹操的目光看去，只见曹丕正独自饮酒，神色落寞，他轻轻叹了口气：“二公子心思重，又一直想着世子之位，见大小姐受主公器重，心中难免会有落差。只是他若想不通，这落差怕是会变成心魔”
曹操沉默片刻，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没有说话。他知道曹丕的野心，也知道曹子曦的才干对曹昂的无疑是如虎添翼，只是家事与国事交织，向来复杂，他需要时间，也需要更周全的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