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宇哲那通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和急切的电话,像一道惊雷,在林薇耳边炸响。“顾家出大事了”、“真的要变天了”——这几个词组合在一起,带着一种末日般的恐慌感,让她刚刚因陈昕出现而产生的那点纷乱思绪瞬间被碾碎,心脏骤然缩紧。
她几乎是颤抖着手点开了手机上的财经新闻客户端。加粗的、猩红色的头条标题,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她的视网膜上:
【重磅!顾氏集团南非核心矿场被曝存在严重环境违规及安全隐患,当地政府勒令无限期停产整顿!或面临天价罚单与国际制裁!】
【环亚资本正式宣布终止与顾氏所有合作,称‘对合作伙伴的合规性及可持续经营能力失去信心’。】
【顾氏集团股价开盘即崩盘式跌停,市值单日蒸发近三分之一,创历史最大跌幅!】
一连串的坏消息,如同早已准备好的组合拳,一拳比一拳狠辣,精准地击打在顾氏集团最脆弱的命门上。这绝不是偶然,这是一场策划已久、里应外合的剿杀!楚家,或者说楚家背后的势力,终于亮出了最锋利的獠牙。
林薇看着屏幕上那些触目惊心的文字和不断跳动的、断崖式下跌的股价曲线,手脚冰凉,连呼吸都变得困难。她终于明白顾夜白那晚接到电话时,为何会流露出那般震怒的神情。这已不再是商业危机,而是足以将整个顾氏帝国拖入万劫不复之地的灭顶之灾!
而他,此刻正独自站在那艘即将倾覆的巨轮甲板上,面对着滔天巨浪。
校园里似乎也感受到了这股来自商业世界的凛冽寒风。走在路上,林薇能隐约听到周围同学的低声议论,内容无不围绕着顾家和她。
“听说了吗?顾家这次可能真的完了……”
“那林薇她……”
“唉,本来还以为……这下可惨了……”
同情、惋惜、甚至不乏幸灾乐祸的目光,像细密的针,扎在她背上。她紧紧抿着唇,目不斜视,加快了脚步。此刻,她不能流露出任何软弱。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起,是沈心怡。
“薇薇!”沈心怡的声音带着哭腔,“你看新闻了吗?怎么会这样?顾学长他……”
“我看到了。”林薇打断她,声音异常平静,只有她自己知道这平静下面压着怎样的惊涛骇浪,“我没事,别担心。”
她挂了电话,深吸一口气,试图给顾夜白发一条信息,哪怕只是一个问号。但信息如同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应。他此刻所处的风暴中心,恐怕早已是天地变色,尸横遍野。
下午,设计社有个重要的校园开放日活动,需要向校领导和来访的嘉宾展示本学期的成果。作为社长,林薇必须出席。
她强迫自己整理好情绪,换上得体的衣服,画了淡妆掩盖住眼底的疲惫与忧虑,来到了活动现场。
开放日活动设在学校最具现代感的艺术中心大厅。人来人往,气氛热烈。林薇作为社长,需要穿梭在各个展位之间,应对嘉宾的提问,介绍社员的创作。
她表现得从容不迫,笑容得体,讲解专业,仿佛完全未被外界的风暴所影响。只有她自己知道,每一次微笑,都需要耗费巨大的心力。
就在她刚为一个嘉宾讲解完一个互动装置的设计理念,准备喘口气时,一个温和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林学妹,你的讲解非常精彩。”
林薇回头,看到陈昕不知何时出现在了现场。他今天穿着一身略显正式的休闲西装,更衬得他身姿挺拔,气质卓然。他手里端着一杯香槟,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欣赏笑容,在一众学生和老师中,显得格外出众。
“陈学长?”林薇有些意外,“你怎么会来?”
“听说设计社今天有展示,特意过来学习一下。”陈昕走近几步,目光落在她刚才讲解的那个装置上,语气真诚,“尤其是你这个将废弃材料转化为艺术互动装置的想法,充满了人文关怀和巧思,我很受启发。”
他的赞美直接而具体,毫不敷衍。周围有几个低年级的学妹已经投来了羡慕的目光。
陈昕似乎并未察觉,或者说并不在意这些目光,他继续与林薇探讨着几个技术细节,言语间充满了尊重与认同。他的存在,像一阵和煦的春风,与林薇此刻内心承受的冰冷压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就在这时,人群微微骚动起来。又有一拨嘉宾入场,而走在最前面的,赫然是精心打扮、容光焕发的楚萱,和她身边几位校方领导。她显然是作为重要嘉宾或被邀请的杰出校友前来。
楚萱一进场,目光便如同精准的雷达,瞬间锁定了林薇,以及她身边正相谈甚欢的陈昕。她的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阴冷和算计,随即,脸上绽放出一个更加明媚、却暗藏刀锋的笑容。
她径直朝着林薇和陈昕的方向走了过来。
“林学妹,陈学长,这么巧?”楚萱的声音甜美,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在聊什么呢?这么投入。”
她的到来,瞬间让周围的气氛变得微妙而紧张。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三人身上。
陈昕礼貌地朝楚萱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态度不卑不亢。
楚萱的目光在陈昕和林薇之间转了转,笑容愈发意味深长:“陈学长可是我们建筑系有名的才子,家学渊源,没想到和林学妹也这么谈得来。”她话锋一转,似笑非笑地看着林薇,“林学妹真是好本事,无论到哪里,总能吸引到……优秀的人的关注。只是不知道,夜白现在焦头烂额,看到学妹这边风景独好,会作何感想?”
她的话语恶毒至极,直接将林薇塑造成了一个在男友危难之际,依旧与别的男性谈笑风生的形象。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无数道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打在林薇身上,质疑、审视、好奇……让她如同被架在火上炙烤。
陈昕微微蹙眉,似乎想开口说什么。
就在这千钧一发、空气几乎凝固的时刻,一个冰冷而熟悉的声音,如同破开厚重冰层的利刃,清晰地从不远处传来:
“我的感想,不劳你费心。”
所有人循声望去,只见艺术中心的入口处,顾夜白不知何时站在那里。
他依旧穿着那身发布会时的深色西装,身形挺拔如松,只是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冷峻,眼底是浓得化不开的疲惫,但周身散发出的那股强大而冰冷的气场,却足以让整个喧闹的大厅瞬间鸦雀无声。
他迈开长腿,一步步,沉稳而坚定地穿过自动分开的人群,无视了脸色骤变的楚萱和面露惊讶的陈昕,径直走到了林薇面前。
他的目光落在林薇脸上,那眼神深邃,复杂,带着未散的硝烟味,却又有着一种不容错辨的、绝对的专注与占有。
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伸出手,不是牵手,而是以一种极其自然却又充满宣告意味的姿态,轻轻揽住了林薇的肩膀,将她往自己身边带了一步,让她完全处于他的庇护范围之内。
他什么多余的话都没有说。
没有解释,没有宣告,甚至没有看楚萱和陈昕一眼。
但这个动作,这个在众目睽睽之下,将林薇紧紧护在身侧的姿态,比任何言语都更加有力,更加清晰地传达出了一个信息——
无论外界风雨如何,无论自身处境多么艰难,她,林薇,是他顾夜白不容置疑的领地,是他即使身陷囹圄也要护在羽翼之下的人。
这,就是他无声的,却最霸道的宣言。
顾夜白的出现和他这无声的宣言,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现场每个人的心中都掀起了惊涛骇浪。楚萱的脸色铁青,陈昕的目光微凝。
顾夜白没有理会任何人,只是微微低头,对被他揽住、身体有些僵硬的林薇,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沙哑而低沉地说:
“跟我走。”
他顿了顿,补了一句,语气带着一种近乎破碎的疲惫,
“我需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