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哥儿用了药,身体还虚弱着,向烽去把马车赶了过来,让文哥儿上了马车,和云乐坐在一起。
石头也和向烽坐在外面,马车慢慢的往骑射场那边赶,
几个买的奴仆跟着他们后,向烽打算先把他们送到骑射场安顿下来,石头夫夫得带回家,让陈军医帮忙医治。
向烽顾忌着后面走路的几人,马车赶得慢,一群人走了大半个时辰才到骑射场。
石头和后面赶路的五人看清眼前景象时,都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脸上写满了震惊与难以置信。
只见高耸的夯土围墙向两侧延伸,几乎望不到头,透过敞开的门隙,可以看到里面极为开阔的跑马道、远处立着的箭靶,以及更远处那排整齐的马厩和青砖屋舍。
石头虽然早知道向烽本事不凡,在军中便是佼佼者,却也没想到他能在这短短时间内创下如此大的一份家业。
他先是愕然,随即眼中便流露出由衷的敬佩与欣慰,更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既为旧日上级的飞黄腾达感到高兴,也为自己夫夫能依附于如此坚实的依靠而庆幸。
而那五个新买来的汉子,原本还因被转卖而有些惶惶不安,此刻却是彻底被震慑住了。
他们原以为新主家或许只是个略有田产的富户,却万万没想到竟是拥有这般庞大产业的人物!这哪里是普通人家,这分明是了不得的乡绅豪强才有的气派!
几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惊骇。原本心底可能存有的些许轻视或散漫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本能的敬畏。
他们的腰杆不自觉地挺直了些,神态也更加恭谨,甚至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发出一点不合适的声响。能在这样的主家手下做事,是他们想都不敢想的机缘,同时也意味着,这里的规矩定然比别处更严,他们必须更加小心谨慎、规矩本分才行。
向烽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并未多言,只沉声道:“都随我进来吧。” 这一声,更让新来的下人们心头一凛,连忙垂首敛目,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
石头也想跟着一起下去,被向烽拦了下来,示意他不用下车。
骑射场建好,云乐还是第一次来看,从马车里探出头来往里面看,心里喜滋滋的,不错不错,这可真宏伟。
文哥儿也透过马车的车窗去看,看到相公的上级这么有本事,嘴里还有乐哥儿塞的糖块,心里的的甜味也泛开了,他们的日子有希望了。
向烽领着五人穿过部分场地,来到位于马厩后方的一排土砖房前。
这排屋子虽不如前面待客的青砖厢房气派,但墙体厚实,屋顶苫着新茅草,窗户开得敞亮,里面是打通的大通铺,铺着干净的干草垫子,看着干燥暖和,比他们在人市时想象的处境好了不知多少。
“这里便是你们往后住的地方。”向烽站定,目光扫过五人,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现在,依次报上你们的姓名。”
五人不敢怠慢,连忙垂首躬身,依次报上名号:“小的赵大。”“小的王柱。”“小的李青。”“小的周旺。”“小的孙河。”
向烽记下,眼神锐利地看向他们,沉声道:“既入了我向家的门,守我向家的规矩。在这里干活,我只看重两点:忠心,老实。”
他顿了顿,语气加重:“该你们做的活计,一丝不苟地做好,月钱、饭食,不会短了你们的。但若有人存了偷奸耍滑、欺上瞒下的心思,或是手脚不干净,搬弄是非……”
向烽的目光如同实质般压在五人身上,让他们头皮发紧,“一旦发现,绝无第二次机会,立刻发卖,绝不姑息! 都听明白了?”
“听明白了!谨记老爷教诲!”五人心头一凛,齐声应道,背脊冒出一层冷汗,将“忠心老实”四个字牢牢刻在了心里。他们知道,这位新主家眼神锐利,言出必行,绝非心慈手软之人。
“嗯。”向烽见震慑效果达到,语气稍缓,“等骑射场开业,你们的差事由管事分配,这几天,先熟悉熟悉场地。赵大、王柱,你二人自述养过马,先去马厩熟悉情况。其余三人,先去帮着平整后院的料场。”
五人连忙应下,不敢有丝毫耽搁,按照指示各自散去开始干活。经过这番敲打,他们初来时的那点小心思彻底熄了,只剩下在新主家好好表现、安稳留下的念头。
敲打过这五人,向烽才独自出了骑射场,上了马车,带石头夫夫他们回家。
向烽在骑射场那边耽误不少时间,等他们到家,秦啸他们早就到了。
石头一看到秦啸,眼眶立马就红了,喊了一句将军。
石头之前在向烽麾下时,秦老将军对他并不算熟悉,毕竟军中人数众多。
倒是时常在伤兵营忙碌的陈军医,对这个憨厚肯干、受了伤也咬牙不吭声的汉子有些印象。
此刻,陈军医看着眼前这个瘸着腿、面容沧桑、眼中带着挥之不去疲惫的石头,几乎不敢相认。
他记得,当年石头离开军营时,虽不算魁梧,却也是个四肢健全、眼神清亮的结实青年。
“石头?真是你?!”陈军医几步上前,扶住石头的胳膊,目光立刻落在他那条瘸腿上,眉头紧紧皱起,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医者的敏锐,“这是怎么回事?你的腿……怎么会弄成这样?还有,你怎么会……?”
他目光扫过石头破旧的衣衫和略显狼狈的模样,后半句“怎会落到这般田地”没有问出口,但关切之意溢于言表。
石头见到旧日颇为照顾自己的陈军医,鼻尖一酸,连忙低下头,哑着嗓子,将刚才对向烽说过的那番遭遇,用更简略的话语重复了一遍——富绅构陷、牢狱之灾、腿被打断、文哥儿毁容自保、最终夫夫二人被发卖辗转……
陈军医听着,脸色越来越沉,花白的胡须都微微颤抖,最终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岂有此理!真是……真是丧尽天良!”
他行医半生,见惯生死伤残,却仍为这等仗势欺人、毁人一生的行径感到愤怒。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拍了拍石头的肩膀:“万幸,万幸你们遇到了向烽这小子,总算有了个落脚处。过去的事……唉,先不提了。你这腿,还有你夫郎的身子,老夫既在此,断没有不管的道理!回头仔细给你们看看,总能想办法调养好些。”
石头听着这熟悉又温暖的关怀,喉头哽咽,重重地点了点头:“多谢陈老!能遇到向大哥和陈老,是我们夫夫天大的造化!”
家里又多了两个人,云乐还挺开心的,主动和向烽一起给石头夫夫收拾出一间客房,
“相公,还好我们家房子建的早,不然秦阿爷他们来还住不下呢!”
向烽看着铺床的小哥儿,眼里都是温柔笑意,
“对,还好房子建的大!文哥儿住进家里,你又怀着身孕,只盼何伯母把嬷嬷找好了,不然我们还要再去官市买人了。”
文哥儿现在这么病弱,家里除了云乐都是汉子,石头的身体也需要调养,有些事还需要云乐搭把手。
想到这,向烽的眉头就皱了起来,乐哥儿怀着身孕,还不能好好休息,这都是因为他。
不知道何群什么时候才能来,不能让乐哥儿累着,自己得想想办法。
还好何群没有延误时间,在五月二十九这日风尘仆仆地赶到了,不仅带来了骑射场开业前最后需要敲定的一些文书契据,还带来了何母精心为云乐挑选的两个人。
当云乐看到跟在何群身后那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面容慈祥却自带一股沉稳气度的老嬷嬷时,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几乎不敢相信:
“齐嬷嬷?您……您怎么来了?!”
这位齐嬷嬷可不是寻常的下人,她是何母的陪嫁嬷嬷之一,在何家待了快三十年,是何母身边最得用、也最信重的老人之一,地位超然。
云乐在何家小住时,齐嬷嬷对他多有照顾,他很喜欢这位说话温和、处事周到的老嬷嬷,却万万没想到,何母竟然会把齐嬷嬷送到乡下来照顾他!
齐嬷嬷见到云乐,脸上露出真切的笑容,上前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老身给乐哥儿请安。是夫人放心不下您,特意让老身过来,跟着曹红一起伺候您,直到您平安生产。”
何群在一旁笑着解释:
“乐哥儿,我娘可是把家里最稳妥的人都给你派来了!曹阿么是娘千挑万选出来的,人勤快本分,尤其擅长照顾孕妇饮食。可我娘还是怕你不习惯,思来想去,非得让齐嬷嬷也跟着一起来她才安心。娘说了,齐嬷嬷经验丰富,有她在你身边提点着,她在那头才能睡得着觉。等你顺利生了,坐完月子,齐嬷嬷再回府城去。”
云乐听着这番安排,看着眼前笑容温和的齐嬷嬷和旁边那位看着就老实敦厚的曹红,心里像是打翻了暖壶,滚烫滚烫的。
何伯母这份心意,实在是太重了!这不仅仅是派两个下人来,简直是把自己半个依靠都送了过来。
他又是感动又是无措,连忙扶起齐嬷嬷:“嬷嬷快别多礼,这……这实在是太辛苦您了,也让伯母太费心了……”
齐嬷嬷顺势起身,慈爱地看着他:“乐哥儿千万别这么说。夫人是真心疼您,把您当自家孩子看待。老身能来照顾您,心里也高兴。您就安安心心的,一切都交给老身和曹红。”
有了齐嬷嬷这位定海神针在,向烽一直悬着的心彻底落回了肚子里,云乐也感觉无比的踏实。
这份深厚的情谊,让他们小两口铭记在心,只觉得无以为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