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也可能是因为,他根本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黛莉并不在意,反正她早习惯陈非白目中无人的样子。
达成目的,愉快地离开。
陈潇一直送她到门外,不管怎么说,这一次都是黛莉帮了大忙。
要不然,还不知道会造成多严重的后果。
所以从内心来说,还是很感激对方的。
回来的时候,陈非白正在接电话,像是有什么急事。
推开门,正好听见他说结束语:“我明天回来。”
电话挂断,看见陈潇怔愣在原地。
陈非白招招手,女孩垂着眸走过去,坐到床边,靠进他怀里小声说:“你都没跟我商量。”
“抱歉。”他亲了亲陈潇额头,“爷爷病危,奶奶让我回去。”
突发情况,不可预料。
“可是…”小脑袋往他颈窝蹭了蹭,还是很不放心,“你的身体可以吗?长时间坐飞机,还有时差,会很累的。”
陈非白安慰她:“无事。”
惜字如金,言简意赅。
不对!
不是这样的!
他们之间不该是这样的对话模式。
如果是之前的陈非白,听见自己这样担忧,他会调侃,会高兴,会问,怎么,心疼我啊?
情绪是雀跃的,愉悦是难自控的。
而不是这样平静的回复,好公式化,达不到陈潇想要的那个至高点。
“你怎么了嘛?”察觉出问题,抬头看着他问,“是还生我的气吗?”
和好了,不离婚了,没道理自己感受不到热恋的氛围啊。
“怎么可能。”陈非白否定得很迅速,“别胡思乱想。”
我有什么资格生气。
我怎么会跟你生气。
该是一个多么狼心狗肺的人,才会对这样的宝贝生气。
亲昵的距离,她委屈而忐忑的面容倒映在陈非白漆黑的瞳孔。
可惜,他看见的不够高清。
隔着一点模糊的雾,几经变换,时近时远。
比吻先到的,是一个根本不像陈非白能问出来的问题:“爱我吗?”
专注,抿唇紧张,睫毛颤动…
这感觉,终于对了。
陈潇皱巴巴的小脸,舒展开。
扬起唇角,露出洁白的牙齿,眉眼弯弯,亮晶晶的,像璀璨星河。
“你猜呢?”她双手捧着陈非白的脸,鼻尖相抵,距离已经够近,但还是不由自主地吻上他的唇。
这一次,陈非白看清了。
投入的吻,满满的依恋。
云开雾散,她眉心轻微的褶皱,都那么生动。
“你怎么不回应…?”微微分离,红润的唇开开合合控诉着。
嗓音像蓄满糖水,娇软而诱人。
陈非白眸色加深,不说话。
宽大的手掌却扣在后脑勺,重新吻上去。
被子裹住纤瘦的女孩,像个蚕宝宝般被很好地搂在陈非白怀里,只看得见黑色的发顶。
她埋首在温暖的怀里,闭着眼睛,轻轻点了点他的心口:“猜到没啊?”
“嗯。”
“嗯什么?”
陈非白抓着她的手,吻她掌心:“宝宝很爱我。”
他的人生,出身黑暗泥泞,过程腥风血雨。
只有陈潇是那一轮明月,不论好坏,始终跟着他,照亮他,不离不弃。
“你知道就好。”陈潇在他胸口拱了拱,“要好好对我,听见没?以后再敢这样吓我…我就…”
其实也说不出什么威胁的话。
但陈非白却仿佛会怕,示弱道歉:“不敢了。对不起,老婆,我错了。”
“当然是你错,凭什么丢下我啊?”即便过了这么多天,陈潇仍然心有余悸,“你知道吗,我当时感觉天都塌了,好可怕。”
那一刻,大脑一片空白。
眼睁睁看着车子撞上去,却无能为力。
这种恐惧,这辈子再也不想体验。
“我没事了,潇潇不怕。”陈非白隔着被子,轻拍她的后背。
陈潇自我检讨:“我已经后悔了,真的。我不该任性,一走了之的。就算再生气,再难过,也该在安全区域和你吵,跟你闹。”
“你要好好活着,你必须永远在我身边。只有你在,我的小情绪才有地方可以安放,只有你在,我才能有发泄的对象。”
“骗我也没关系的,因为这个世界上除了你,我根本不会对另一个骗我的人生气。”
“我警告你哦,别想着离开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这样的剖白,幼稚又霸道。
但更多的还是动容。
陈潇感觉到陈非白的情绪变化,虽然不清楚这段时间他为何不对劲。
但她知道,一定和要不要爱自己无关。
交心的事,他不会做。
那没关系,可以由自己来。
陈潇:“我是不是没跟你说过我小时候啊?”
陈非白:“没。”
日暮西沉,晚霞将病房渲染得很温暖。
想到曾经的小女孩,心里最软弱的位置,忍不住为她瞬间塌陷。
陈非白抱着她的双手紧了紧,恨不得将人揉进骨子里。
亏欠,后悔…错过的时间奢侈又厚重。
找不回来,回首皆是遗憾。
陈潇没挣扎。
即便,她现在呼吸有一点点不顺畅。
但还是抚摸他的脸,继续聊天:“第一次意识到爸爸不爱我的时候,我并没有很沮丧。因为我很会自我调节。”
“他不爱我,那我也不爱他,如此,便是对等的关系了,谁也不吃亏。”
陈潇已经很久没有用“爸爸”来称呼顾怀安。
现在这会儿跟老公讲话,声音软软的,很容易让陈非白联想到一个小小的孩子,眼睛里满是对父亲的失望,以及不被爱的落寞。
无法拥有,就选择不付出。
没有期待,便不会觉得难过。
“这个原则,对任何人都适用,包括我的母亲。但唯独你,我做不到。”
“为什么?”陈非白眼角滚下一滴泪,落进陈潇的发里,听见她说:“因为我的意志力,消灭不了我爱你的感觉啊。”
“人活着是需要爱的。不管是爱人还是被爱,都是存活的重要养分。”陈潇握住他的手,十指紧扣,“老公,还好你来到我身边,要不然,我就是一个没有爱的可怜鬼了。”
轰的一声,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彻底坍塌了。
陈非白对陈潇完全没招。
投降,臣服,什么都可以。
柔情攻势下,要他的命都没问题。
可是现在,要怎么告诉她,自己可能会失明呢?
陈非白的骄傲让他说不出口,更不忍心陈潇着急难过。
治不好该怎么办,让她余生和一个瞎子在一起吗?
这绝不可以!
阴霾层层叠叠压下来,对死亡从未有过畏惧的一颗心,生平第一次感到无边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