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侧山脊传来三短一长的鸟鸣。张定远立刻抬手，全军停下。
他蹲下身，抓起一把土。土是干的，适合推进。风从东南来，正好把烟吹向敌营。他站起身，目光扫过前方山谷入口。倭寇据点就在十里外，但侦察兵的信号说明敌人已经察觉。
原计划是夜袭，现在只能强攻。
“火器营前置！”他下令，声音不高却清晰传到每一排士兵耳中，“炮队抢占高点，调整射角，准备覆盖谷口。”
命令迅速传达下去。火铳手快步上前，分成三排列阵。虎蹲炮被推上侧翼岩台，两名炮手趴在地上校准方向。张定远走到最前面，左手举起长剑，剑尖直指前方木栅。
他知道身后有三千双眼睛盯着自己。肩上的伤还在渗血，布条湿了一片。右臂使不上力，他就用左手握紧剑柄。
“稳住阵型。”他对身边火铳手说，“等炮响后三息内开火，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炮队那边传来一声低喝：“试射！”
轰的一声，虎蹲炮喷出火光。炮弹砸在木栅连接处，碎木飞溅。倭寇立刻反应过来，有人爬上高台挥刀呐喊，滚石檑木开始往下砸。
“轮射准备！”张定远吼道。
第一排火铳手跪地瞄准，第二排站立待发，第三排装弹。鼓点响起，一声令下，第一排齐射。子弹如雨点般打在木栅和岩石上，火花四溅。倭寇躲避不及，当场倒下几人。
第二排接着开火，第三排同时装填。炮队再次轰击，两发炮弹连续命中同一位置，木栅终于崩塌一角。
缺口出现。
“跟我冲！”张定远怒吼一声，第一个跃出掩体。
他冲在最前，左脚踏进碎石堆，右手因伤无法发力，只能靠左手持剑护住胸前。一块滚石擦肩而过，他低头躲过，继续向前。
身后火铳手紧随其后，边跑边装弹。炮队转为压制射击，不断轰击敌方高台。倭寇慌乱起来，有人试图封堵缺口，提刀冲下。
第一个倭寇迎面扑来，举刀就砍。张定远侧身避让，剑柄撞上对方手腕，刀落地。他顺势膝撞，那人惨叫后退。
第二个倭寇从侧面突刺。张定远旋身格挡，剑刃卡住对方兵器，肘击砸中鼻梁。那人仰面摔倒，被后续冲上的明军踩死。
第三个倭寇更凶狠，双手持长刀劈下。张定远来不及完全闪避，左臂被划开一道口子。血立刻涌出，浸湿袖甲。
他咬牙逼近，夺过对方长刀反手一劈，正中胸口。那人倒地抽搐，再不动弹。
张定远一脚踹翻残存木栅，大声喊：“火器营！压上去！”
火铳手蜂拥而入，三排轮射立即展开。第一排跪射，第二排立射，第三排补位。密集火力扫过缺口两侧，倭寇根本站不住脚，纷纷后退。
一名悍匪头目挥舞双刀冲来，想拦住突破口。张定远迎上去，左手长剑格开一刀，右臂虽痛仍强行出力，将手中倭刀掷出，正中对方腹部。
那人踉跄几步，跪倒在地。
缺口彻底打开。
张定远站在倒塌的木栅中央，喘着粗气。左臂伤口流血不止，肩上的旧伤也因剧烈动作再度撕裂。他低头看一眼染血的剑刃，又抬头望向前方。
倭寇防线已乱，残部正往据点内部退缩。火器营正在整队，准备继续推进。炮队转移阵地，准备支援下一波进攻。
“赵五！”他喊。
“在！”火铳手从人群中跑出。
“带第一组守住缺口，清理残敌。第二组跟我往前压，不能让他们重新组织。”
“是！”赵五转身传令。
张定远深吸一口气，迈步向前。每走一步，肩头都传来撕裂般的疼痛。但他没有停下。
他知道这一仗不能拖。必须在倭寇集结主力前打进据点核心。百姓等不起，戚帅的部署也容不得半点延误。
前方地势略高，有一段斜坡通向岩缝入口。倭寇在那里架起了第二道木墙，还有人影在搬运火油罐。
“看到那个高台了吗？”他指着斜坡顶端，“那里是制高点，拿下它就能控制整个通道。”
赵五点头：“要不要先用炮轰？”
“来不及了。”张定远说，“他们已经在倒火油，一旦点燃，整条路都会变成火沟。”
他转向身后的火铳手：“所有人听令，三排轮射准备，目标高台守敌。炮队集中火力打木墙接合处，五发连射。”
命令下达后，炮队迅速调整角度。火铳手分三组列阵，第一排蹲下，第二排站立，第三排准备装弹。
“放！”
炮声轰鸣，五发炮弹接连炸响。木墙剧烈晃动，连接处崩裂。火铳手同步开火，子弹倾泻而上，压制得倭寇抬不起头。
“冲！”张定远再次带头冲锋。
他冲上斜坡，脚步沉重但稳定。一名倭寇从侧面扑出，被他一剑削中大腿，倒地哀嚎。另一人投出短矛，被他低头躲过。
接近高台时，三名倭寇合力推下一块巨石。张定远看见石头滚落，立即跃向旁边岩壁。石头擦身而过，砸在下方明军阵中，两人重伤。
他不再犹豫，直接攀爬岩壁，借着力跃上高台。一名倭寇举刀砍来，他侧身闪过，剑刃划过咽喉。对方捂颈倒地。
第二名倭寇持枪突刺。张定远格挡后近身，一记肘击打断鼻梁，再补一剑结束性命。
第三人转身想逃，被他掷出的剑钉在木柱上。
高台拿下。
他站在上面，举起染血的长剑：“火器营！跟进！”
身后的士兵正源源不断涌入战场。火铳手分梯队推进，炮队在后方建立新阵地。倭寇第二道防线开始动摇。
张定远拔出长剑，走下高台。他的左臂已经麻木，肩上的血顺着铠甲流到腰间。但他依旧挺直身体。
前方岩缝入口隐约可见，里面传来混乱的脚步声和喊叫。
他知道真正的战斗还没开始。
但他也清楚，只要这口气不散，这条路就断不了。
他抬起左手，指向岩缝深处。
火铳手们加快脚步，跟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