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中，那如同巨型心脏搏动般的低沉脉动，透过水体，如同无形的锤击，一下下敲打在潜航器的外壳上，也敲打在“深渊”堡垒每一个知情者的心头。金属舱表面幽蓝的光芒，随着这脉动同步明灭，仿佛在为这来自地壳深处的“苏醒”打着节拍。
“声源定位精度提升！确认来自通道深处，深度超过潜航器最大探测范围！脉动频率正在以每小时0.03赫兹的速率缓慢提升！”马兆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屏幕上快速滚动着复杂的声波分析数据，“能量特征分析与金属舱及‘冰髓’高度同源，但更加古老、混沌、且庞大！”
古老、混沌、庞大？陈默的心沉了下去。这听起来绝不像是“苍白之手”制造的某种机器，更像是他们从某个地方唤醒，或者试图控制的、某种原本就存在于深海之下的、与“冰髓”相关的古老存在！
“能推断出那是什么吗？或者说，它的苏醒程度？”陈默紧盯着主屏幕上那不断跳动的声波图谱和幽蓝闪烁的金属舱。
“无法精确推断。但其散发出的能量场层级，已经在局部海域引发了轻微的地质扰动和洋流异常。如果其完全苏醒保守估计，其影响范围可能覆盖整个海盆，甚至引发大规模海啸！”马兆给出了一个令人绝望的推测。
覆盖整个海盆？！陈默倒吸一口凉气。那不仅仅是“深渊”监狱的灾难，将是波及沿岸无数生灵的浩劫！“苍白之手”这群疯子，他们到底释放了什么东西？！
“方舟”区域内，通过“织网”系统，陈默能清晰地感知到，“冰髓”对这股脉动的“关注”正在迅速提升。那原本因能量灌输而显得“满足”的冰冷意识，开始泛起明显的涟漪，一种混合了熟悉、疑惑、警惕、甚至是一丝不易察觉的悸动的情绪，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不断扩散。她不再完全沉浸于能量洪流，而是分出了一部分心神，仔细地“聆听”着那来自远方的、同源却更加古老磅礴的“心跳”。
她与那个正在苏醒的存在，有着某种联系！
“狱长，‘织网’系统监测到‘冰髓’能量活跃度提升5%，能量吸收效率出现轻微波动。”聂明宇汇报着刚刚得到的数据。
平衡正在被打破！外部那个古老存在的苏醒，正在对“冰髓”产生直接影响！一旦“冰髓”被完全吸引，或者那个古老存在彻底醒来并发出召唤，现有的能量牢笼将不堪一击！
必须阻止那个东西彻底苏醒！
“有没有办法干扰或者阻止那个海底通道内的存在苏醒？”陈默看向马兆和梁炎东，目光锐利。
梁炎东率先回答：“武力手段风险极高。且不说我们能否摧毁未知目标，单是攻击可能引发的能量反噬或加速其苏醒进程，我们就无法承受。”
马兆接话道：“从技术层面，我们可以尝试两种方式。其一，使用大功率定向能武器，远程轰击通道入口区域，制造剧烈的地质塌方，尝试物理封堵通道。但成功率未知，且同样可能引发不可控后果。其二，尝试破解金属舱的信号，或者向其注入强大的反向干扰信号，看是否能中断它与通道内存在的联系，甚至反过来影响其苏醒进程。”
物理封堵，或者信号干扰。
陈默快速权衡着。物理封堵简单粗暴，但不确定性太大，如同蒙着眼睛拆弹。信号干扰更为精细，但需要对那种高维信号有更深的理解，而目前研究进展缓慢。
“马兆，信号干扰方案，需要多久能有实质性突破？”
“缺乏对信号源的直接采样和分析，仅凭远程侦测，突破概率低于30%。时间无法预估。”马兆给出了残酷的答案。
时间他们最缺的就是时间！按照脉动频率提升的速度推算，那个东西的苏醒可能就在几天，甚至几十个小时之内！
难道只能冒险尝试物理封堵？
就在陈默陷入两难之际，工程部传来了一个消息，关于第二代能量抑制力场的。
“狱长，大陆运输的‘零素结晶’已抵达堡垒外围安全区！正在进行最后的安全检查，一小时后即可送入堡垒！”
“零素结晶”到了！陈默精神一振！这是构建更强力场，进一步稳固“冰髓”监管的关键！
但紧接着，一个更加疯狂、更加冒险，却也可能是唯一能同时应对内外危机的想法，如同闪电般划过陈默的脑海！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决绝的光芒：“命令！暂缓‘零素结晶’入库程序！”
所有人都愣住了。
陈默没有解释，而是快速下达了一系列指令：
“马兆，立刻计算，如果我们将这块‘零素结晶’不作为力场核心，而是将其能量在瞬间完全激发，通过潜航器投送至海底通道入口附近引爆能否制造出足够强度的、覆盖通道区域的能量乱流，暂时瘫痪或严重干扰那个古老存在的苏醒进程？”
利用“零素结晶”瞬间释放的庞大而纯净的能量，制造一场局部的能量风暴，扰乱深海之下的“仪式”！
马兆闻言，瞳孔微缩，双手在控制台上疯狂操作，无数数据流瀑布般落下。几秒钟后，他抬起头，语气带着一丝震撼：“理论可行！计算显示，‘零素结晶’瞬间释放的能量级，足以在局部制造持续十分钟以上的高强度能量乱流，有73%的概率能有效干扰未知存在的苏醒进程，为我们争取到至少24小时以上的时间！”
73%的概率！争取24小时！
“风险呢？”陈默追问。
“风险巨大！首先，能量乱流是无差别攻击，我们的潜航器必然被摧毁。其次，能量爆发可能对局部地质结构造成二次破坏，甚至可能加速通道坍塌，将那个未知存在彻底埋葬，或者提前释放出来。”马兆的声音沉重，“最后，也是最重要的，‘零素结晶’是构建二代力场的唯一核心材料，一旦消耗，我们将失去在短期内强化对‘冰髓’监管的能力。”
代价高昂！不仅要损失宝贵的潜航器和唯一的“零素结晶”，还要承担可能适得其反的巨大风险！
但是，如果不这么做，那个古老存在一旦苏醒，后果更不堪设想！
这是一场赌博！用堡垒未来的防御潜力和眼前的巨大风险，去赌一个暂时阻止浩劫的机会！
陈默的目光扫过主控中心内所有人，聂明宇脸色发白，马兆眼神凝重，梁炎东面无表情但拳头紧握。他们都明白这个抉择的重量。
陈默闭上眼，脑海中闪过“冰髓”那庞大的能量团，闪过林风那高深莫测的笑容，闪过深海下那令人不安的脉动和幽蓝光芒。
他没有太多时间犹豫。
他猛地睁开眼，声音沙哑却无比坚定：
“执行‘零素结晶’引爆方案！”
“命令潜航器，携带‘零素结晶’，潜入通道入口最近安全距离待命！”
“马兆，精确计算引爆坐标和当量，确保干扰效果最大化，同时尽量降低地质破坏风险！”
“梁炎东，准备应对引爆后可能出现的任何连锁反应！”
“工程部，寻找‘零素结晶’的替代方案，不能把希望全押在未来！”
“是！”短暂的沉寂后，所有人齐声应命，如同绷紧的弓弦。
命令被迅速执行。隐形潜航器调整姿态，机械臂牢牢抓住那块散发着柔和白光的、拳头大小的“零素结晶”，如同抱着一颗即将引爆的恒星，缓缓驶向那幽深、脉动传来的海底通道入口。
堡垒内外，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陈默站在主屏幕前，看着潜航器传回的、那越来越近的、散发着不祥幽蓝光芒的金属舱和漆黑通道入口，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快要停止。
他将亲手投下这颗可能带来喘息之机，也可能招致毁灭的炸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