吞脉兽的尸体还在汩汩冒血，黑色汁液渗进溶洞岩层的缝隙里，竟发出“滋滋”的腐蚀声。我刚收了斩妖剑，掌心还残留着界脉气催动后的灼热，就见陆衍突然冲上前，蹲在吞脉兽尸体旁，手指飞快地扒开它颈侧的鳞片——那动作急切得反常，不像是查看妖兽尸体，倒像在找什么东西。
“陆先生，怎么了？”柳渊扶着苏晓走过来，她刚给苏晓喂了颗稳脉丹，苏晓脸色还发白，却仍好奇地探头看。陆衍指尖在吞脉兽颈侧摸了片刻，突然僵住，猛地抬头时，眼里那股常年跑江湖的锐利竟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慌乱的凝重：“不对……这吞脉兽身上，少了东西。”
“少了东西？”凌峰皱紧眉，虚空剑还悬在身侧，“不就是只暗脉兽？难不成还该带什么记号？”
陆衍没接话，伸手从背包里掏出那只“地脉引”——铜制罗盘的盘面不知何时蒙了层淡淡的黑雾，中心的地脉石竟从暗褐色变成了灰黑色，原本细密的脉纹像被墨染了般，糊成一片。他手指死死攥着罗盘边缘，指节都泛了白：“方才脉暴时我就觉得不对劲，地脉引的共鸣突然弱了一瞬，现在才看清……这罗盘被人动过手脚。”
我心里一沉，凑过去看——地脉石的灰黑色不是脏污，是从内部渗出来的，像是被暗脉气蚀了根。柳渊突然上前一步，指尖轻点地脉石表面，随即缩回手，指尖沾了点极细的黑色粉末：“是‘蚀脉尘’，南脉域特产的毒粉，能悄无声息地蚀透脉器，寻常修士根本察觉不到，除非……”她顿了顿，目光扫过陆衍，“除非是常年接触地脉器的人，才能凭手感发现异常。”
苏晓瞬间炸毛，往我身后缩了缩：“动过手脚？谁动的？难道是……”她话没说完，却下意识看向溶洞入口——方才吞脉兽就是从那儿爬进来的，此刻洞口还残留着淡淡的暗脉气，像团散不去的雾。
陆衍突然站起身，转身看向脉域之心。那枚绿色晶石还悬浮在溶洞中央，本源脉气仍缓缓流转，可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方才那温柔的绿光竟淡了些，环绕它的脉气流里，隐隐掺了丝极细的黑丝，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糟了。”陆衍声音发紧，“地脉引是用来引咱们找脉域之心的，要是它被蚀脉尘污染，那咱们找到的……”
他话没说完，溶洞突然猛地一震！比刚才脉暴时更剧烈的晃动从脚下传来，岩壁上的发光苔藓“噼啪”炸出细碎的光火星子，无数石块从顶部砸落。我下意识将苏晓往身后拉，凌峰立刻祭出虚空脉气，在我们头顶撑了层透明护罩，石块砸在上面，瞬间碎成粉末。
“脉域之心在动！”柳渊的声音带着急意。我抬头看去——那枚绿色晶石竟真的在缓缓下沉，环绕它的脉气流开始紊乱，原本淡绿色的气流里，黑丝越来越多，像蛛网般缠向晶石表面。更诡异的是，溶洞地面开始裂开细缝，黑色的暗脉气从缝里冒出来，顺着岩层爬向脉域之心，像是有生命的藤蔓。
陆衍突然抓住我的手腕，他掌心冰凉，力道大得惊人：“杨宇大人，快催动镇脉珠！再晚就来不及了——这不是真的脉域之心！是个‘脉引’！有人用它引咱们来这儿，目的是借你的界脉气，打开真正的暗脉通道！”
“脉引？”我脑子“嗡”的一声，猛地想起方才催动镇脉珠时的异样——当时本源脉气和界脉气融合时，明明该是纯净的暖流，却有一瞬闪过极淡的寒意，只是那时光顾着引导光柱，没在意。我立刻抬头看向悬浮的镇脉珠，它还在散发七彩光芒，可光柱根部竟也缠了圈黑丝，顺着光柱往地脉深处钻——那哪是在封暗脉通道，分明是在给暗脉气指路！
“谁？是谁设的局？”苏晓声音发颤，火脉草还攥在手里，却忘了点燃。凌峰已经提着剑冲向溶洞入口，虚空脉气扫过洞口，却只劈散了些残留的暗脉气：“入口外没人，吞脉兽恐怕只是个引子，真正设局的人……”他话没说完，突然回头看向陆衍，眼神冷了下来，“陆先生，这地脉引是你的，蚀脉尘也是南脉域的东西，你说你三年前在南脉域遇过暗脉气，还靠清脉草捡回条命——这事，怕不是真的吧？”
陆衍浑身一僵，猛地松开我的手腕，后退半步，手不自觉摸向腰间——那里别着个不起眼的布囊，方才他掏脉藤绳时我见过，当时只当是装工具的，可此刻他的动作，倒像在护着什么要紧东西。“你怀疑我？”他声音发哑，眉眼间的锐利又回来了，却多了丝慌乱，“我要是想害你们，何必等到现在？方才脉暴时，我要是不提醒你们躲岩洞，你们早被埋了！”
“那地脉引上的蚀脉尘怎么说？”凌峰步步紧逼，虚空剑的剑气已经锁着陆衍，“还有吞脉兽颈侧少的东西——你到底在找什么？”
陆衍嘴唇动了动，刚要开口，溶洞又是一阵剧震！这次震动来得更猛，脉域之心（不，该叫脉引）突然“啪”的一声裂开道缝，黑丝瞬间从缝里涌出来，整个晶石竟开始发黑、收缩，像被抽走了所有生机。与此同时，地面的裂缝突然扩大，一股浓烈的暗脉气冲天而起，带着腥臭味，直扑向我——不是冲我来的，是冲我腰间的镇脉珠！
“小心！”柳渊突然扑过来，手里攥着一把清脉草，猛地撒向暗脉气——清脉草遇暗脉气瞬间燃起绿色火焰，挡住了那股黑气，可柳渊自己却被气浪掀得后退两步，脸色瞬间苍白：“这暗脉气……有问题，是‘融脉气’，能和修士的脉网相融，一旦沾上，会顺着脉门钻进体内，控制你的脉气！”
我刚要催动界脉气护住众人，就见陆衍突然转身，猛地扯开腰间的布囊——布囊里滚出的不是工具，竟是枚黑色的令牌！令牌上刻着我再熟悉不过的纹路——和当初疤千刀脉核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你果然是暗脉界的人！”苏晓尖叫起来，手里的火脉草“呼”地燃起来，就要往陆衍身上扔。陆衍却突然跪了下来，令牌“当啷”掉在地上，他双手撑着地面，头埋得低低的，声音带着哭腔：“不是……我不是暗脉界的人！我儿子……我儿子被他们抓了！”
这话让所有人都愣住了。凌峰的剑停在半空，没再往前。陆衍猛地抬头，脸上全是泪痕，平时挺得笔直的背竟佝偻下来，像瞬间老了十岁：“三年前我在南脉域遇的不是暗脉气，是暗脉界的人！他们抓了我儿子，逼我替他们做事——让我带你们来这假的脉域之心，用你的界脉气激活脉引，打开真正的暗脉通道。那蚀脉尘是他们给我的，说只要我照做，就放我儿子……”
“吞脉兽颈侧少的东西，是他们给我儿子的护身符，说吞脉兽是他们养的，杀了吞脉兽，就把护身符还我……”他指着地上的黑色令牌，手都在抖，“这令牌是他们用来监视我的，只要我敢反水，我儿子就……”
溶洞顶部的石块还在往下掉，凌峰的护罩已经出现了裂纹。柳渊扶着岩壁，脸色苍白却仍冷静：“你说的是真是假？暗脉界的人在哪？真正的脉域之心又在什么地方？”
“真的！我说的全是真的！”陆衍抓起地上的令牌，猛地往岩壁上砸——令牌“啪”地碎成两半，里面竟掉出根极细的黑色丝线，丝线遇空气瞬间化成灰，“这是‘监脉丝’，他们能通过这个看到咱们的动静！现在令牌碎了，他们肯定知道出事了，会立刻启动真正的暗脉通道——真正的脉域之心，不在裂脉渊底下，在东脉域的‘聚脉潭’！裂脉渊只是个幌子，目的是引开星核阁的注意力！”
“东脉域？”我心里一沉——掌脉长老说过，东脉域的脉气最稳定，几乎没出现过暗脉气，所以这次才没派人去那边。要是真正的脉域之心在那，暗脉界的人趁虚而入……
“轰——！”一声巨响突然从溶洞深处传来，不是震动，是脉气炸开的声音！比刚才的脉暴强十倍的气浪冲过来，凌峰的护罩瞬间碎了，我们几人全被掀得倒飞出去，撞在岩壁上，疼得我五脏六腑都像移了位。我挣扎着抬头，就见那枚已经发黑的脉引彻底炸开，黑色的气浪裹着无数细小的黑丝，像箭雨般射向我们——是融脉气！
“快闭脉门！”柳渊嘶喊着，掏出瓷瓶往我们身上撒清脉粉，可清脉粉太少，根本挡不住漫天黑丝。苏晓的火脉草已经烧完了，她吓得闭紧眼睛，却突然被人拽到身后——是陆衍！他竟扑到苏晓身前，用后背挡住了那些黑丝，黑丝钻进他的衣服里，他瞬间发出一声闷哼，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
“陆先生！”我赶紧爬过去，刚要催动界脉气帮他逼出融脉气，他却突然抓住我的手，力气大得惊人：“别管我……融脉气一旦钻进脉网，就逼不出来了……你们快去找真的脉域之心……暗脉界的头头，叫‘脉傀’……他身上有‘锁脉链’，能锁修士的脉气……只有镇脉珠和真的脉域之心……能破……”
他话没说完，突然浑身抽搐起来，嘴角涌出黑色的血沫。柳渊探了探他的脉门，脸色凝重地摇头：“脉网断了，救不活了。”
苏晓眼圈红了，别过脸不敢看：“他……他其实不是坏人，就是……”
“没时间说了！”凌峰突然站起来，虚空剑已经重新凝聚，“陆衍说暗脉界会立刻启动通道，咱们必须马上去东脉域！”他看向我，“杨宇，你能催动镇脉珠暂时压制暗脉气吗？”
我攥紧掌心的镇脉珠——方才被脉引引偏的光柱还在往地脉里钻，此刻镇脉珠的七彩光芒已经淡了不少，表面甚至也沾了丝黑纹。“能是能，但撑不了多久。”我咬咬牙，“得尽快赶到聚脉潭，不然等脉傀打开通道，就真的晚了。”
柳渊已经收拾好了药箱，扶着苏晓站起来：“我刚才给陆衍探脉时，发现他脉网里有‘引脉香’的残留——那是种能追踪脉气的香，暗脉界的人肯定能通过这个追上来，咱们得快。”
我们没时间再管陆衍的尸体，也没时间管溶洞里的狼藉，转身就往通道外跑。刚冲进通道，就闻到一股焦糊味——方才被火脉气逼退的蚀脉虫，竟全死在了通道里，尸体发黑，和陆衍的症状一样，像是被融脉气毒死的。
“融脉气已经扩散到通道里了！”柳渊掏出最后几株清脉草，分给我们含在嘴里，“别呼吸太多空气，尽快爬出去！”
通道里的岩壁还在震动，时不时有石块砸下来，我们只能猫着腰往前跑。跑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终于看到了之前爬下来的绳子——绳子还系在突出的岩石上，只是脉藤编的绳子竟也发黑了，像是被暗脉气蚀过。
“我先上去探路！”凌峰纵身跃起，抓着绳子往上爬，动作极快。我扶着苏晓，让她先爬，自己断后。苏晓刚爬了没几步，突然“啊”地叫了一声，手一滑，差点掉下来——绳子竟断了一股！
“小心！别用劲拽！”我赶紧托住她的脚，“脉藤被暗脉气蚀了，只能慢慢爬！”
好不容易所有人都爬回了裂脉渊顶部的山头，刚站稳，就见远处的天空突然黑了一片——不是乌云，是暗脉气！黑色的气浪像潮水般从西脉域往东边涌，速度极快，转眼间就到了山头附近。
“是暗脉界的人追来了！”凌峰脸色骤变，“快上云脉兽！”
我们往云脉兽停靠的地方跑——云脉兽竟也不安地刨着蹄子，身上的白色绒毛都炸了起来，看到我们过来，立刻低鸣一声，俯下身让我们上去。我刚爬上兽背，就见暗脉气里突然冲出几道黑影，速度快得惊人，直扑向我们——是暗脉界的修士！
“快走！”凌峰一剑劈向最前面的黑影，虚空剑气将黑影逼退半步，云脉兽趁机腾空而起，朝着东脉域的方向飞去。我回头看——那些黑影竟也骑着黑色的妖兽，跟在后面追，最前面的那个黑影身上，竟真的缠着条黑色的链子，链子上泛着冷光，正是陆衍说的“锁脉链”。
云脉兽飞得越来越快，风声在耳边呼啸。苏晓紧紧抓着我的衣服，声音还在发颤：“陆先生……他到最后，还是帮了咱们……”
柳渊望着前方越来越近的东脉域山脉，脸色凝重：“他只是个被胁迫的父亲。真正可怕的，是脉傀——能操控吞脉兽，能设下这么大的局，还能让陆衍这种老江湖乖乖听话，这个人，比疤千刀难对付十倍。”
我攥紧掌心的镇脉珠，珠子表面的黑纹还在蔓延，可里面的界脉气却仍在跳动。远处东脉域的聚脉潭方向，隐隐有绿色的光芒闪过——那该是真正的脉域之心发出的光，只是那光芒里，似乎也掺了丝淡淡的黑气。
看来这场局，远没结束。脉引只是个开始，真正的对决，在东脉域的聚脉潭，在那个握着锁脉链的脉傀手里。而我们，不过是刚从一个陷阱里爬出来，就又要冲进另一个更凶险的漩涡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