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瀚海惊雷》
第三十六章:【共死之约】
天琦的身体晃了晃,那口压抑不住的鲜血最终还是喷溅在了冰冷的甲板上,如同在灰霾中绽开的刺目红梅。同心玉在他掌心疯狂震颤,那急速黯淡的光芒像是一把冰冷的凿子,一下下敲击着他的神魂。
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将那枚象征着不祥的玉佩,缓缓摊开在掌心,举到伙伴们面前。他的手臂因脱力和内心的震荡而微微颤抖,但眼神却如同被冰雪洗过一般,呈现出一种骇人的清醒与决绝。
无需言语,那玉佩上几近熄灭的魂光,那蔓延的裂纹,已诉说了北境正在发生的惨剧。
皓影的异瞳瞬间收缩成一条细线,它比任何人都更清晰地感知到从天琦灵魂深处传来的、那如同地壳崩裂般的剧震与恐慌。它的小爪子无意识地抓紧了天琦的衣袍。
飘雪的呼吸微微一滞,冰蓝色的眼眸凝视着那枚同心玉,又立刻转向天琦苍白而紧绷的侧脸。她没有惊呼,只是悄然移动了半步,肩头几乎与他的相抵,一股精纯而温和的九天霜雪之气,如同无声的溪流,试图渡入他紊乱的经脉,抚平那翻腾的气血。
紫璃喉咙里的咕噜声戛然而止,它猛地抬起头,鼻翼翕动,仿佛能隔着无尽空间嗅到那片冰雪大地上弥漫的血腥味。它身上那些刚刚结痂的伤口因为肌肉瞬间绷紧而隐隐作痛,但它浑不在意,赤红的兽瞳中只剩下被触犯领地般的暴戾与焦躁。
“北境……完了吗?” 天琦的声音低沉沙哑,像是在问他们,又像是在叩问自己。他猛地闭上眼,复又睁开,眼底是焚尽一切的火焰,“不,只要还有一丝光,就不能算完!我必须回去!现在!立刻!”
他环视身边三位伙伴,目光沉重如铁。他知道这个决定意味着什么——放弃相对安全的迷雾周旋,拖着残躯,冲向已知的、几乎必死的绝地。这不仅是将他自己,也是将身边这些生死与共的伙伴,一同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此去……十死无生。” 他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淋淋的重量。他不能,也绝不会替他们做这个决定。
甲板上,时间仿佛凝固了。迷雾依旧无声流淌,却掩盖不住那即将爆发的、关乎生死抉择的惊涛骇浪。
首先打破沉寂的是飘雪。
她没有去看那枚玉佩,目光始终落在天琦脸上,清冷的声音如同雪原上最坚定的风,穿透迷雾:
“青岚崖下,是你将我带离了永恒的冰封与孤寂。”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洞穿人心的力量,“从那时起,你的路,便是我的路。无论是寻找碎碑的瀚海,还是即将坠落的北境,你在,我在。”
她伸出手,不是去握他的手,而是轻轻拂去他唇角残留的一丝血迹,动作轻柔,眼神却坚若磐石。“你的责任,我来分担。你的战场,我与你并肩。”
没有激昂的誓言,只有平淡的叙述,却比任何承诺都更撼动人心。这是历经生死、早已融入骨血的不离不弃。
“喂喂喂,你们两个,能不能别老是搞得这么……肉麻?” 皓影甩了甩尾巴,试图驱散那过于沉重的气氛,但它那双日月异瞳中却没有任何玩笑之意,只有与天琦灵魂相连的、同步燃烧的决绝,“平等共生契,你以为只是说着玩的?你小子想一个人去当悲情英雄,问过我的意见了吗?”
它用小爪子戳了戳天琦的膝盖,语气带着它特有的狡黠与锐利:“北境那个破地方,风雪是大得要命,韩老头酿的酒也掺水,但是……” 它的话锋陡然一转,变得无比肃杀,“敢动我们罩着的人,就得做好被连根拔起的准备!这口气,我咽不下!”
它的表态,直接而霸道,源于灵魂契约的共生,更源于长久以来建立的、超越契约的兄弟情谊。
“吼——!!!”
回应皓影的,是紫璃一声压抑到极致的、仿佛来自洪荒的咆哮。它猛地人立而起,牵动伤口带来的剧痛让它龇了龇锋利的獠牙,但气势却愈发凶悍。
“十死无生?放屁!” 它那轰隆的声音震得甲板都在微颤,赤红的兽瞳扫过天琦和皓影,最终落在北方的迷雾深处,“本大爷认可的兄弟,本大爷圈定的地盘,哪个不开眼的杂碎敢来伸手?!”
它巨大的头颅转向天琦,语气狂傲依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少废话!要走就一起走!本大爷倒要看看,是哪个嫌命长的,敢动我们的家!不把他们撕碎了喂鱼,本大爷的名字倒过来写!”
它不会说什么温情脉脉的话,它的方式,就是用最嚣张的姿态,最狂暴的战意,表明它的立场——战!同去!纵使前方是刀山火海,它也要用利爪和雷火,撕开一条回家的血路!
看着身边三位伙伴——情深意重的飘雪,嘴硬心软、生死相随的皓影,狂傲霸道却忠诚不二的紫璃,天琦胸腔中那几乎要将他撕裂的自责与无力感,仿佛被注入了一股滚烫的、不屈的力量。
他深吸一口气,那气息带着雾海的潮湿与血腥的铁锈味,却让他浑浊的眼神重新变得锐利如刀。
“好!” 他低喝一声,声音不再颤抖,反而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沉稳,“那我们,就一同……杀出一条血路,回家!”
他目光如电,瞬间落在皓影身上:“皓影,最短路径!不计代价!”
“已经在找了!” 皓影立刻回应,小小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能量波动,日月异瞳光芒大盛,它正在以透支本源魂力为代价,强行在这片混乱的时空中,捕捉那一线通往北境的微弱曙光,“这鬼地方的干扰太强……给我……三十息!”
“飘雪,紫璃,抓紧最后的时间调息!” 天琦的声音不容置疑,“接下来,每一分力量都至关重要!”
飘雪立刻闭目凝神,极致寒气内敛,如同冰封的火山,蓄势待发。紫璃也低吼一声,再次趴伏下来,周身雷火收敛,如同即将爆发的熔岩,全力催动血脉恢复。
天琦自己也再次盘膝坐下,《万象归源诀》以前所未有的疯狂速度运转,甚至开始尝试引动那枚沉寂的混沌雷种深处,那尚未完全掌控的、更加危险的本源之力。经脉传来撕裂般的剧痛,但他眉头都未曾皱一下。
四人两兽,在这绝境的迷雾之中,如同四柄正在被重新淬炼、磨砺开锋的神兵,所有的意志、所有的力量,都凝聚成了一个点——北境!
共死之约,无声立下。
前路纵是幽冥血海,亦携手同闯!
(第八卷 《瀚海惊雷》 第三十六章:【共死之约】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