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瀚海惊雷》
第七章：【初闻雷音】
冲出“深蓝魅影”的包围后，“破浪号”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气力，无声地滑入一片更为深邃、更为沉寂的海域。这里似乎是某条巨大海沟的边缘，水压达到了一个惊人的程度，连那些发光的深海生物都变得稀疏，四周是化不开的浓墨般的黑暗，唯有法舟自身符文散发的微弱光芒，在船体周围撑开一小圈摇曳的光晕，如同暴风雨夜中最后一盏随时可能熄灭的孤灯。
死寂。
绝对的死寂取代了之前幻光水母带来的精神喧嚣，唯有深海水流极缓慢移动时，与船体摩擦发出的、几不可闻的沙沙声，反而更添几分令人心悸的压抑。
天琦、飘雪、紫璃、皓影，皆沉默地盘坐在主控舱室内，全力运转功法，汲取着周围稀薄却精纯的深海灵气，修复着与深渊龙鲸和幻光水母接连战斗后留下的创伤与消耗。丹药如同流水般消耗，但效果远不如在这种绝对安静环境下，依靠自身功法缓慢温养来得根基稳固。
时间在这片永恒的黑暗中失去了意义。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数个时辰，或许是一整天，当天琦体内近乎枯竭的灵力终于恢复了两三成，神魂的疲惫感也稍稍缓解时，一直负责警戒外围的皓影，忽然发出了带着惊疑的意念波动。
“前方……有东西。很大，很……古老。不像活物，但残留着非常微弱的能量场。”
它的异瞳穿透厚重的黑暗，看到了一个模糊的、如同海底山峦般的巨大轮廓。
天琦和飘雪同时睁开双眼，神识向前探去。果然，在约十数里外的海底，静静地匍匐着一个无比庞大的阴影。那并非自然形成的海岭或礁石，其轮廓带着明显的人工雕琢痕迹，棱角分明，尽管已被厚厚的深海沉积物、巨大的藤壶和如同鬼魅般摇曳的巨型海葵所覆盖，依旧能隐约看出其曾经的宏伟形态。
“是一艘船？”飘雪清冷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讶异。那阴影的规模，远超他们认知中的任何海船，甚至比一些小型岛屿还要庞大。
“过去看看，小心戒备。”天琦沉吟片刻，做出了决定。在这完全迷失方向的深海中，任何一点文明的痕迹，都可能带来线索。
“破浪号”如同一条谨慎的游鱼，悄然向着那巨大的阴影靠近。随着距离的拉近，那物体的细节逐渐清晰。确实是一艘船，或者说，是一艘船的残骸。它不知在此沉没了多少岁月，船体大多已被腐蚀，木质结构荡然无存，只剩下主体由某种未知的暗金色金属铸造的骨架，顽强地抵抗着海水的侵蚀与岁月的消磨。船身断裂成数截，倾覆在海底，但仍能想象出其完好时的巍峨与壮观。
更令人心惊的是，在那巨大的金属骨架上，布满了无数狰狞的爪痕、贯穿性的孔洞以及大片被恐怖力量熔融后又凝固的痕迹。显然，这艘巨舰并非自然沉没，而是在经历了难以想象的惨烈战斗后，才陨落于此。
“好可怕的战斗痕迹……”紫璃打量着那些痕迹，赤红的兽瞳中闪过一丝凝重。它能感觉到，留下这些痕迹的存在，其实力绝对不容小觑。
“破浪号”缓缓降落在巨舰残骸旁边的一处相对平坦的海底沙地上，与那巨大的残骸相比，法舟渺小得如同模型。天琦、飘雪、皓影（蹲在天琦肩头）以及维持着豹犬大小形态的紫璃，四人离开了法舟，以灵力护体，踏上了这艘古老沉船的甲板——如果那还能称之为甲板的话，那里早已被沉积物和深海生物覆盖。
他们小心翼翼地在这片巨大的海底坟墓中探索着。大部分舱室都已坍塌或被堵塞，有价值的物品也早已在漫长的时光中化为乌有。然而，当他们来到应该是巨舰核心区域，一处相对保存完好的、由某种黑色玉石构筑的宽阔舱壁前时，脚步都不由得停了下来。
那面巨大的舱壁上，覆盖着厚厚的污垢与钙质层，但依稀可见其下有着大面积的雕刻痕迹。
飘雪伸出素手，掌心寒气吞吐，一层极薄却无比坚韧的冰晶如同刮刀般，轻柔而又迅速地刮过玉壁表面。附着其上的沉积物簌簌落下，露出了被掩盖了万古的景象。
那是一幅壁画。
一幅残缺不全，却依旧散发着苍茫、古老、威严气息的壁画！
壁画的主体，是一条龙！但并非寻常意义上的神龙，它没有具体固定的形态，其身躯仿佛由无尽的、翻滚的混沌气流与亿万道奔腾咆哮的原始雷霆构成！它的龙首在雷云中若隐若现，双目如同两轮孕育着毁灭与新生的雷霆太阳，仅仅是壁画上的形象，就带给众人一种直面天地初开、万雷诞生之源的恐怖压迫感！
“混沌……雷帝龙！”天琦几乎是脱口而出，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这形象，与他在接受龙碑传承时感知到的模糊信息，以及汐族歌谣中的描述，完美地契合！
壁画的一角，描绘着这条混沌雷帝龙盘旋于一片破碎的苍穹之上，其龙爪之下，按压着一块残缺的、通体缠绕着混沌气流与雷霆符文的石碑！那石碑的样式，与天琦体内的镇岳龙碑、生命祖龙碑同源，只是其蕴含的意境，是纯粹的、至高无上的雷霆与混沌！
毫无疑问，那就是第三块九龙碎碑——混沌雷音碑！
壁画的另一部分，则描绘着许多渺小如蝼蚁的身影，正在顶礼膜拜这条雷帝龙与那块雷音碑，他们的建筑风格奇特而宏伟，带着某种超越时代的文明气息。然而，更多的壁画内容，则是在描绘一场战争！一场发生在无尽雷海与苍穹之间的、惨烈到无法形容的战争！
那些顶礼膜拜的生灵，驾驶着与脚下这艘沉舰类似的巨舰，与一些形态模糊、但散发着浓烈幽冥死气与邪恶意志的阴影生物作战！雷霆与死光交织，巨舰崩碎，阴影湮灭，场面宏大而悲壮。壁画的最后，是混沌雷帝龙发出一道开辟天地般的混沌神雷，将最为庞大的几道阴影彻底劈碎，但祂自身似乎也受到了重创，连同那块雷音碑一起，隐没于无尽的雷霆深处，而祂的信徒与造物（这些巨舰），则大多陨落，沉眠于四海八荒……
这壁画，似乎在诉说着一个早已湮灭在时光长河中的古老纪元，一场为了守护某种存在而爆发的、涉及混沌雷帝龙及其信徒，与某种幽冥邪恶势力的神战！
“这些阴影……与幽冥魔神的气息，很像。”飘雪凝视着壁画上那些模糊的敌人，冰蓝色的眼眸中寒光闪烁。虽然壁画年代久远，气息模糊，但那本质的阴冷、死寂与侵蚀万物的特性，与北境遭遇的幽冥魔气同出一源！
天琦重重地点头，心中掀起惊涛骇浪。灵犀宗的覆灭，幽冥魔神的阴谋，九龙碎碑的散落……这一切的背后，似乎牵扯着一场横跨了无尽岁月、关乎天地本源格局的古老战争！他们如今的抗争，并非孤立，而是这场延续了万古的战火的延续！
就在他心潮澎湃，试图从壁画中解读出更多信息时——
嗡！
他丹田之内，镇岳龙碑与生命祖龙碑再次发出了比之前感应到暗紫色雷霆时更为清晰、更为强烈的共鸣！两块龙碑虚影在他识海中大放光明，碑文流转，仿佛在呼唤，在指引！
与此同时，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纯粹、无比古老的雷霆道韵，仿佛穿越了万古时空，无视了这万丈海渊的阻隔，如同投入古井的一颗石子，清晰地、直接地荡漾在了天琦的心神感知之中！
那是一种怎样的道韵？
并非毁灭，并非创造，而是蕴含着这两种对立概念，却又凌驾于其上的——混沌！是天地未分，清浊未判之时，那最初也是最终的雷霆本源之音！是万物之始，亦是万物之终！
这缕道韵苍茫、浩大、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却又如同母亲呼唤游子般，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牵引之意。
方向，东方！更深，更远，更危险的深海，或者说，那风暴洋的核心，雷霆空域的所在！
天琦猛地抬头，目光仿佛穿透了厚重的船体，穿透了无尽的海水，投向了那冥冥中的召唤之源。他的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终于在这无尽的黑暗与迷失中，抓住了那最明确不过的灯塔之光！
“我……感觉到了！”天琦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的激动，“是混沌雷音碑！它就在东方！它在……呼唤龙碑！”
飘雪、皓影、紫璃同时一震，目光聚焦在天琦身上。
紫璃兴奋地低吼一声，周身再次不受控制地窜起一丝暗紫色的电火花，它对那雷霆本源的渴望，前所未有的强烈。
皓影的异瞳中闪烁着睿智的光芒，它迅速将这缕道韵的方位与汐族海图、以及之前对雷霆空域的传说进行比对印证。
飘雪则缓缓伸出手，轻轻按在那描绘着混沌雷帝龙的壁画上，感受着那跨越万古残留的微弱雷意，轻声道：“看来，我们找对方向了。这片沉船遗迹，便是最好的路标。”
尽管前路必然更加凶险，尽管敌人是连混沌雷帝龙都需要血战的幽冥阴影，但此刻，他们的心中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坚定与方向感。
在这深海之下的古老遗迹中，他们不仅印证了传说，窥见了历史的碎片，更是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聆听到了那源自混沌的——雷音！
（第八卷 《瀚海惊雷》 第七章：【初闻雷音】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