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玉石地板泛着森然冷光,石板下面是十八层地狱微弱的万年幽火。
夜海辰猛地栽倒在地,背脊撞上玉石的刹那,躯干不受控制地显出龙身,刺骨的寒意从丹田顺着脊背疯窜游走,仿佛有无数冰针在啃噬他的龙筋。
他蜷缩着身体剧烈挣扎,鳞片在石面上划出刺耳的刮擦声,指尖刚凝聚起的龙力尚未成形,就被体内骤升的寒气冻成细碎的冰雾。
不过半炷香的功夫,冰霜已爬满他的四肢百骸。银白色的龙发凝结成冰晶束,眼睫上挂着的霜花随着喘息轻轻颤动,连吐息都化作白雾在唇前冻结。
他冻僵在原地,唯有胸腔微弱的起伏证明还吊着一口气,意识在冰寒与剧痛中渐渐模糊,耳边却传来衣料摩擦的轻响,
石柱后的阴影里,路西法缓步走出,黑色斗篷在氤氲寒气中翻涌。他俯身凝视海辰青紫的面容,指尖轻轻拂过那些冰晶,喉咙里发出低沉的笑声:“北海龙君变成冰雕的模样,倒是比平日更令人心动。”
说着,他利落地撸下海辰拇指上的白玉扳指,又将自己指间的黑曜石扳指套回海辰僵直的手指。
“从今往后,我便是夜海辰。”路西法抚摸着温润的白玉扳指,眼中闪过狂热的光芒,“阿黎会穿着凤冠霞帔与我拜堂,而你……”他踢了踢那逐渐冰封的躯体,“就在这地脉深处等待轮回吧。”
话音落,路西法催动白玉扳指的法力。白光裹住他的身形,骨骼噼啪作响,容貌渐渐向夜海辰的模样靠拢。他转身走向地宫角落的铜镜,全然没注意到身后的夜海辰,正用最后一丝残存的龙力,艰难地催动掌心的黑扳指。
“嗡——”黑扳指突然发出低沉的震颤,地底深处传来岩浆翻滚的轰鸣声。黑玉石地面裂开细密的缝隙,赤红的地火顺着裂缝喷涌而出,灼热的气浪瞬间席卷整个地宫。
夜海辰身上的冰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冻结的丹田重新涌起暖流,他猛地睁开眼,龙瞳里燃起炽热的怒火。
而铜镜前的路西法,正对着镜中“夜海辰”的模样洋洋得意,可下一秒,镜中人的面容突然扭曲变形。额头突兀地凸起,双眼变得硕大无神,皮肤呈现出诡异的青灰色,活脱脱一副夜叉的丑陋模样!
“不!这不可能?!”他惊恐地尖叫,声音也变得尖利刺耳,完全没了往日的优雅。
愤怒之下,路西法猛地摘下那该死的白玉扳指,扬手就要往地上摔。可就在扳指脱手的瞬间,一道残影闪过——夜海辰已瞬移到他面前,稳稳接住扳指,看着他那丑模样,嘴角勾起冰冷的嘲讽:“暗算龙君的下场,就是永世困在这副皮囊里!”
海辰震碎周身冰壳,凌空接住路西法抛出的白玉扳指。他舒展着重新充盈龙力的身躯,鹰喙剑应声出鞘,剑锋所指之处,墙壁上的魔纹纷纷龟裂。
路西法又惊又怒,疯了般扑向夜海辰,却被对方随手一挥的龙力震飞,重重撞在石壁上昏死过去。夜海辰没空理会他,掌心凝出的鹰喙剑骤然出鞘,剑身萦绕着金色龙焰,对着刻满邪恶符文的石壁狠狠劈下。
“轰!”龙焰与符文碰撞,爆发出刺眼的光芒。石壁应声碎裂,藏在后面的小魔鬼们尖叫着冲出来,却被剑风扫过,瞬间化为灰烬。惨叫声、爆炸声交织成一片,夜海辰提着鹰喙剑,在尸骸与火焰中杀出一条血路,鼻尖突然捕捉到一丝熟悉的气息——是莉莉丝!
“猫妮卡!”他循着气息冲向前方的大殿,怒吼声响彻地宫,“莉莉丝,把我的猫还给我!不然我捣毁你这老巢!”
“九幽破邪!”剑光如龙腾跃,符文墙壁后传来小魔鬼们凄厉的哀嚎。血雾从裂缝中喷涌而出,海辰踏着魔物残肢向前突进,剑锋划出的金光在迷宫中开辟出一条燃烧的通道。
莉莉丝抱着蛇婴现身在崩塌的廊柱间,半人半蛇的婴孩伸出小手哭喊:“爸爸我怕,妈妈!”海辰剑势微滞,剑锋偏转劈向承重石柱。整座地宫剧烈摇晃,穹顶开始坠落巨石。
“猫妮卡究竟在何处?”海辰掐住莉莉丝的脖颈厉喝。
“地火深渊...”莉莉丝挣扎着指向翻涌的岩浆,“那狸猫自己跳下去的...”
海辰怒极反笑,反手将鹰喙剑插入地面。剑身没入处裂开蛛网般的金光,更多魔纹在光芒中灰飞烟灭。他最后看了眼嘤嘤哭泣的蛇婴,转身化作白龙展翅冲破坠落的穹顶。
在他身后,整座魔宫轰然塌陷,路西法的怒吼与莉莉丝的尖叫尽数埋葬于万丈尘埃之中。而远在商贸大厦的阿黎,此刻正望着窗外突然黯淡的月色,莫名心悸地捂住了胸口。
地宫深处,尚未完全塌陷的偏殿内,烟尘弥漫。莉莉丝怀抱着半人半蛇的婴孩,冷眼看着眼前这个丑陋不堪的怪物——曾经的魔王路西法,如今顶着一副青面獠牙、皮肤褶皱的骇人模样。
“聪明反被聪明误!”莉莉丝的声音带着讥讽和怒意,“得到他的白玉扳指就算了,谁让你自作聪明,非要把你自己的本源魔戒套到他手上?!想要把他的灵魂镇在地宫。
这下好了,地宫被那疯子毁了大半,两个扳指都没拿回来,你自己也变成了这副尊容!”她怀里的蛇婴似乎被母亲的怒气惊吓,嘤嘤地往她怀里缩了缩。
路西法,或者说现在的“丑八怪”,试图用那难听的、如同砂纸摩擦的声音辩解,却只剩下懊恼的低吼。
他伸手想碰触莉莉丝,却被她厌恶地躲开。“夫人…亲爱的…你一向足智多谋,鬼点子最多,帮我想想办法,帮我变回来!”他低声下气地哀求,那副丑陋面容上的急切表情显得更加扭曲怪异。
莉莉丝冷哼一声,轻轻拍抚着怀里的孩子,眼神却闪过一丝算计:“夜海辰心软,你看见没?刚才要不是这孩子喊他爸爸,他那一剑早就把我劈成两半了。”
她低头逗弄了一下蛇婴,小家伙发出细微的嘶鸣。“说起来,这孩子能顺利出世,还多亏了他怀里的龙族暖意呢,一出壳就认他做爸爸,你说有没有趣?”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路西法急躁地跺脚,震得地面碎石乱滚,“快帮我想办法!我要变回原来的样子!我要得到阿黎!”
“帮你?”莉莉丝挑眉,风情万种地撩了下头发,尽管身处废墟也难掩其媚态,“没有好处的事,我凭什么干?去找夜海辰的麻烦?随时都可能被他那把鹰喙剑砍得魂飞魄散,风险太大了。”
两个魔鬼在废墟中对视,眼中闪烁着贪婪与狡诈的光芒。低声商议了许久,一条毒计逐渐成型。他们深知海辰的强大与刚直,硬碰硬绝非上策,唯有攻心为上,利用他最在意的人和事,才能逼他就范。
“看来,得请我们那位擅长变化,制造幻象的左护法出手了。”莉莉丝红唇勾起一抹冷笑。
很快,一道窈窕的黑色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残破的殿中。她就是魔界左护法——魅影,一个以编织虚实难辨的幻境而闻名的女魔头。
她脸上蒙着黑纱,只露出一双勾魂摄魄的眼睛,那目光在落到路西法身上时,先是难以置信的震惊,随即涌上浓得化不开的心疼与愤怒。
“王!您…您怎么变成……”魅影的声音带着颤抖,她一直暗中倾慕路西法,此刻见到偶像变得如此丑陋,心如刀绞。
“废话少说,魅影。”路西法有些不耐烦,但如今有求于人,勉强压下火气,“我们需要你布置一个局,针对北海龙君夜海辰。”
莉莉丝接过话头,语气森然:“硬拼我们吃亏,但那龙君有软肋。他最关心的,无非是他那个宝贝妹妹小龙女阿黎,还有他身边那几个亲近之人。你的幻术,能否制造出以假乱真的场景,让他们陷入绝境,逼海辰为了救人而交出扳指,或者…自愿受缚?”
魅影的目光始终黏在路西法身上,眼中闪过决绝:“属下万死不辞!定当竭尽全力,为王雪耻!属下的‘千幻迷情大法’已臻化境,足以编织出连神仙都难以分辨的绝境幻象。只要找准时机,在他最在意的人身上下手,不怕他不就范!”
她脑海中已经开始构思各种残酷而逼真的幻境——让阿黎身陷地狱烈焰,让那个猎豹精王简被万魔撕扯,或者让海辰亲眼目睹他在人间的基业毁于一旦……只要能让路西法陛下恢复原貌,重振魔威,她不惜一切代价。
三个魔头在废墟阴影中低声细划着阴谋,邪恶的气息再次凝聚。
一场针对海辰软肋的、利用幻觉与情感的围猎,悄然拉开了序幕。而此刻刚刚冲出地宫、尚且不知情的海辰,即将面临比刀剑更凶险的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