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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舶鸮家:他正盯着冰箱里颤动的茉莉茶冻,冷凝水沿着玻璃碗壁滑落,在凌晨寂静中砸出水痕秒针。他在想七小时后该用哪款蜂蜜配她最爱的草莓松饼,殊不知三千英尺高空之上,cA1831航班正穿透积雨云:历臣舟指间的齿轮银戒抵住舷窗,冰雾随着他呼吸在玻璃上蔓延,遮住了导航图上“霓津”的猩红坐标。

早上七点半闹铃撕开晨雾时,鸠鶄正陷在历臣舟的梦境残片里:一年前他沾血的手掌贴在病房玻璃上,呵出的白雾模糊了她昏迷的侧脸。

“该走了。”她喃喃起身。

衣帽间里:鸠鶄指尖悬在衣架上,真丝吊带裙的凉意缠住手腕,那里交错着细碎粉痕:像被孩童乱涂的铅笔线。

穿什么呢?

司徒镜啃苹果的脆响碾碎沉默:“女为悦己者容?”

“胡说什么!”她拽下亚麻七分袖衬衫,袖口恰好卡在腕骨凸起处,“只是不想让他看见……”

司徒镜突然抽走她手里的冰丝阔腿裤:“接机就是核弹级惊喜!穿抹布他都能放烟花。

“也对。”她最终抽出薄荷绿长裤,亚麻布料扫过腿侧时掀起微弱气流,如同给伤痕盖上透气的纱。

两人收拾好后就准备出门,门锁弹开的刹那,热浪裹挟着栀子花香涌入门厅。谢舶鸮立在蒸腾的晨光里,藤编食盒滴着冷凝水:虾饺热气在玻璃盖内画出转瞬即逝的漩涡,茉莉茶冻凝着晨露般的寒霜。司徒镜鞋尖卡住门缝,身影如盾牌般挡在鸠鶄腕前:来做早餐?

谢舶鸮目光掠过鸠鶄薄荷色阔腿裤,亚麻布料被汗水洇出大腿伤痕的浅痕轮廓,像宣纸晕开的淡墨。

司徒镜指尖敲响门框金属边:这几天带鸠鸠回我那边。 谎言如同食盒里将融未融的茶冻,表面平滑内里动荡。

谢舶鸮喉结无声滚动。他知道周三才是心理治疗日,但此刻只将食盒换到左手:老王提的出去玩……下周?

好啊。鸠鶄脱口应答,瞳孔却映着电梯跳动的猩红数字:像历臣舟高中球衣的永久封存号码。

群里通知。谢舶鸮话音未落,司徒镜已拽着鸠鶄闪入轿厢。不锈钢镜面如审判之眼,倒映出三人凝固的站位:司徒镜如楚河汉界割开空间,鸠鶄右腕的克罗心链条反射冷光遮住浅粉划痕,谢舶鸮的倒影在镜中碎裂成光斑。

轿厢下沉的嗡鸣中,鸠鶄瞥见他家居服后背的汗渍:现在回家?

补觉。谢舶鸮鞋尖碾着地缝,为公主殿下效劳是骑士的命。

司徒镜突然嗤笑出声,美甲敲得轿厢广告牌铮响:穿机器猫睡衣的骑士?建议改行当早餐外卖员!

电梯声切开僵局。谢舶鸮踏出轿厢前突然回身:有事发消息。 指尖在感应门框轻叩三下:如同去年暴雨夜他送她回家时,敲门三声确认安全的旧习。

电梯门闭合的金属咬合声尚未消散,轿厢顶灯骤亮如审讯灯。司徒镜猛然将鸠鶄抵在广告屏前,碎裂的冰川海报棱角硌着她后腰:“谢舶鸮那身机器猫睡衣晃花你眼了?盛夏八点发什么癔症!”

鸠鶄腕间克罗心链条“哐当”砸向镜面:“晨光里的美少年是视觉维他命,犯法吗?”

司徒镜指尖戳进她亚麻袖口褶皱:那里掩着未愈的浅粉划痕:“昨夜谁高喊‘废墟谢绝观光客’?今早倒给盆栽笋浇起玫瑰水!”

轿厢沉降的失重感中,她冷笑如冰碴迸溅:“王昭野够毒吧?上月为城西地标啃掉陈家三代基业:”“你家小笋芽要能撑三回合,我当场生吞这电梯按键!”

鸠鶄突然扯高袖口,腕痕在冷光下泛出珠母光泽:“青铜巨鼎里炖着活人高汤……”她喉间挤出气音,“可盆栽笋至少……让我能呼吸。”

“行!”司徒镜猛戳b1键,猩红数字如血滴坠落:“等历臣舟的青铜鼎文火慢炖你那根笋:“别抱着焦炭怨姐没掐火!”

轿厢“咚”地沉入地库,黑暗中弥漫着轮胎与尘埃的陈腐气息。

霓津国际机t3航站楼:小五指尖反复摩挲行李推车金属杆,浅金发梢被玻璃幕墙滤进的烈阳熔成液态金箔:“舟哥,镜小姐真亲自来?”

历臣舟墨镜倒映着涌动的人潮,钛合金行李箱猝然横挡在小五膝前:“再问第三次,我不介意让你体验行李传送带速滑。”

手机倏地塞进小五掌心:司徒镜的讯息在屏幕灼烧:「b3出口」

“舟哥,我仪态没崩吧?”小五喉结紧张地滑动。

历臣舟视线掠过他沁汗的衬衫领口:“司徒镜会想裱起来当屏保的水准。”

“小五!”

清亮女声刺穿嘈杂的瞬间,历臣舟脊椎骤然绷直:司徒镜及腰紫发在空调风中如旗帜飞扬,孔雀蓝眼线勾出凌厉眼尾。而她身侧的身影裹在雾灰色棒球帽与黑色口罩里,薄荷绿阔腿裤下crocs洞洞鞋正无意识碾着地面烟蒂。

历臣舟瞳孔骤缩——哪怕帽檐压到眉骨、口罩遮住大半张脸,那截绷紧的脚踝曲线和crocs鞋头磨损的弧度,已在他脑内自动叠合成鸠鶄的影像。

鸠鶄视网膜也精准捕获历臣舟:卡其色猎装裹着紧窄腰线,下颌线被航站楼冷光削成雪刃。脑内弹幕轰然炸裂:「校草基因突变Alpha boss了?这宽肩窄腰的建模比例是真实存在的吗……」住院部消毒水味的记忆被美色冲溃成沫。

“鸠小姐!”小五躬身递出微颤的手,“常听镜小姐提起您……”

鸠鶄口罩下传来闷声:“她说你能用调酒棒驯服西伯利亚暴风雪。”

小五耳尖漫上霞色:“真的?她具体怎么评价我?用几个形容词?”

历臣舟拎着小五后领拽回身侧,声线沉入冰层:“惊喜通告费从你年终奖扣?”

司徒镜肘击他肋骨:感动吗?

“你跟她说了什么?”

就去年你亲她额头的的事呀。

骨节爆响声中司徒镜疾退三步:“殴打董事独女要吞汽车千斤顶哦?”

历臣舟扯松领带冷笑:“不敢,毕竟司徒家祖训刻着您生辰八字。”

车钥匙在空中划出银弧,小五跃起接住的姿态引得司徒镜吹口哨。她拉开车门将自己塞进副驾,雾灰帽檐下的身影被精准留置在后排真皮座椅。

鸠鶄指腹摩挲裤缝的频率开始紊乱。亚麻布料下膝骨轻颤,未服药的神经如裸露电线迸溅火花。

历臣舟右手突然覆上她左腕:指尖精准压住桡动脉搏动:“晨间药片?”

“嗯……”她耳廓漫起的绯色洇进碎发。

司徒镜反手抛来铝箔药板:“我的锅!”药片在晨光中折射出冰蓝棱光。

“早餐?”历臣舟掌心温度穿透织物。

摇头时克罗心链条扫过腕骨旧痕。

“小五。”声波擦过她轻颤的睫毛,“找家港式茶楼。”

轮胎摩擦声里,他屈指轻刮她掌心:“我在。”

温热的战栗沿脊柱攀升,那些啃噬神经的电火花倏然熄灭。窗外流云掠过,像被吹散的药粉。

最终小五开去了离机场最近的一家港式茶餐厅:虾饺澄皮在蒸笼里透出粉红虾影,鸠鶄咬下水晶皮的刹那,历臣舟悬在胸腔的气流终于沉降。司徒镜指尖轻叩冻柠茶杯壁,琉璃瞳倒映出男人凝注的侧影:“像不像望妻石?”声线裹着蜜糖毒汁。

小五叉烧包悬在半空:“像。”油汁滴落骨碟溅出星点,忠诚是他刻进骨髓的源代码。

鸠鶄喉间烧着艇仔粥的滚烫,那道烙在脸上的视线却更灼人:“你也吃啊。”

“好。”历臣舟竹筷夹起奶黄流沙包,金馅涌出如熔化的夕照。

她的思维在冰火中撕扯:航站楼玻璃幕墙折射的Alpha boss影像尚未褪色,车厢里被他掌心温度浇熄的神经电火花仍在余颤。此刻谢舶鸮晨光中的笑颜突然撞进脑海,混乱度堪比被猫抓散的毛线团。

司徒镜的银匙突然刮过小五唇角:“沾到叉烧酱了。”少年耳尖漫上霞色,精心打理的浅金发梢在空调风里微颤,像某种求偶期的珍禽。

“镜小姐……我脸上有异物?”

“小五,”她指尖掠过他阿玛尼衬衫的贝母扣,“你变帅了。”

少年瞳孔地震:“真的?” 为此刻他熨烫了六遍衬衫领口。

“要是历臣舟破产……”司徒镜银匙敲响骨瓷碟沿,“跟我当小白脸保你铂金包自由。”

“现在就可以。”小五答得斩钉截铁。

“小五!”历臣舟手中竹筷“咔”地折出裂痕。

司徒镜骤然展臂护住少年:“跟着冰山吸西北风不如傍美女闻香奈儿五号。”

“对吧小五?”

“对。”少年脊梁挺直如出鞘利刃,身后是司徒镜吐纳的玫瑰硝烟。

鸠鶄的冰奶茶吸管突然戳向历臣舟手背:“她养小白脸的癖好十年如一日。”

目光转向司徒镜时如手术刀划开糖衣:“还有你,当年就说不过她,如今还是这样。

“我愿意当镜小姐的小白脸!”小五的宣言震得吊灯水晶帘簌响。

历臣舟却怔望着鸠鶄:她眉梢挑起的弧度与初三秋游怒斥插队者时重叠,时光琥珀突然融开裂缝,铁三角锈斑剥落出原本的钢色。

“得了。”鸠鶄吸尽杯底黑糖珍珠,“周瑜打黄盖的戏码……”

“历总签转让协议吧。”

司徒镜银叉戳进菠萝包焦糖脆壳:“玩笑话也当真?” 糖壳碎裂声掩过喉间叹息:她怎会不知小五对司徒集团的价值?少年眼底燃烧的星火烫得她指尖发麻,可有些玫瑰园天生该长在金融帝国的钢骨架上。

王氏集团:阳光正穿透270度落地窗,在王昭野的鳄鱼皮靴尖熔出金斑。他指尖捻着雪茄灰烬,青烟割裂谢舶鸮紧绷的下颌线:

“鸠鶄搬司徒镜那儿了?”

“嗯。”谢舶鸮指节叩击真皮扶手,檀木桌沿倒映着他转笔的残影:鎏金万宝龙笔尖在合同扉页戳出深凹。

王昭野突然嗤笑出声,雪茄摁进黄铜烟缸的嘶鸣惊飞窗外白鸽:“合着殷勤没献成,跑我这儿借东风?”

王总,我劳动合同第三页写着,替老板分忧是义务。

空气凝滞如冷冻琥珀。

四年前谢舶鸮因为心理疾病退出医院实习后,是王昭野把他拽进这间俯瞰霓津江的囚笼。老爷子亲手将公章塞进他掌心那日说过:王氏顶楼的灯永远给你留扇窗。

哪怕他转身成了千万粉丝的网红医生,这间办公室的紫檀木名牌始终未换。

“副总了不起?”王昭野鞋跟碾过满地夕照,“出游地点问当事人了吗?”

谢舶鸮喉结滚动:“群里问一句的事……”

“你问啊!”王昭野猛拍桌案,震得翡翠镇纸嗡嗡作响:“大男人扭成麻花给谁看?”

手机屏倏然在两人之间亮起幽蓝。谢舶鸮指尖悬在群聊图标上,「187的秘密基地」群名倒映在他瞳孔里如灼烫的烙印。

王昭野夺过手机划开键盘,猩红指甲敲出火星:「两位仙女,下周想被空投到地球哪个坐标」

发送键按下的刹那,阳光刚好淹没谢舶鸮骤然苍白的脸。

而此时的两位美女正在司徒镜家中:水晶吊灯将挑高客厅割裂成明暗疆域,鸠鶄指尖陷进丝绒沙发裂缝。司徒镜的声音在旋转楼梯间碰撞回响:“阿姨收拾过了,历臣舟睡二楼东翼。”

鸠鶄脊椎窜过冰针:二楼西翼是她每次留宿的巢穴,薄荷绿床单浸透无数个失控夜咸涩的泪痕。她猛然揪住司徒镜蕾丝袖口,克罗心链条刮出刺耳鸣响:“让我和他共享结界?”眼风如手术刀刺去。

司徒镜紫发甩过鸢尾花壁灯:“小五!带你认领电竞主题房。”

“好嘞!”少年蹦跳着踩碎大理石倒影。

寂静如液态玻璃灌满走廊。鸠鶄指节叩响雕花门扉:“要……参观你的牢房吗?”

历臣舟倚着门框轻笑:“典狱长亲自押送?”暮色将他轮廓熔成金边剪影。

“我睡隔壁。”她喉间发紧,“有事随时破门。”

“深夜找典狱长……”他忽然俯身,雪松尾调漫进她衣领,“可不会是修马桶的事。”

鸠鶄耳尖炸出绯云:“历臣舟你。”

话音未落,男人歪头挑眉的模样如火星溅入油桶。

看着他那样,鸠鶄这么多年积压的委屈轰然决堤:

“去年趁我昏迷偷亲我额头算怎么回事?”她指甲掐进掌心旧痕,“大学毕业那天明明来了为什么现身?自己一个人偷偷在背后搞小动作算怎么回事?”

克罗心链条随颤抖铮铮作响:“小号每句‘要是你在’你都看过吧?看我被霸凌不敢还手,看我吞药片不敢阻拦……”

泪珠砸碎在波斯地毯的鸢尾花纹上:

“你像个幽灵操纵我的人生……”抽泣声割裂暮色,“现在装什么救世主?”

玄关镜面倒映着她崩溃的轮廓,口罩在颊侧勒出深红凹痕:那是小号里发过千百遍的求救信号。

历臣舟猛然将人箍进怀中,檀香气息裹住颤抖的身躯:

“我在。”掌心压住她后颈搏动的血管,“以后每分每秒都在。”

喉间哽住真相的碎石:当年是她亲手焊死心门,如今他怎能说破那些撞门留下的血痂?

司徒镜和小五猫在门外,将门缝里的光景尽收眼底。

“第一次见舟哥这么温柔。” 小五压低的声音里满是惊奇。

“这才到哪儿啊,” 司徒镜轻嗤,目光却没离开屋里,“他在鸠鶄面前,完全是另一个人。” 指尖点开手机,王昭野发来的信息在屏幕亮起,她嘴角弯起狡黠的弧度,“不过这场面……要是再戏剧化点儿呢?” 心底的算盘已然噼啪作响,“小说素材,这不就有了?” 司徒镜只觉得一股创作的兴奋直冲头顶。

门内,历臣舟的安抚持续了很久,那低沉的、带着奇异抚慰力量的嗓音,才终于让鸠鶄紧绷的神经缓缓松弛下来。理智回笼的瞬间,她才惊觉自己竟一直被圈在他怀里,像只受惊的雏鸟找到了暂时的巢穴。脸颊倏然升温,她几乎是带着点狼狈地挣脱出来,手指下意识绞紧了衣角,眼神躲闪:“……好了。”

“啧,” 历臣舟看着瞬间空了的怀抱,挑眉,语气带着几分故作的失落和久违的亲昵,“小白兔长大了,不让哥哥碰了?”

鸠鶄耳尖染上薄红,飞快地瞟了他一眼,丢下一句“男女有别!”,便像只受惊的兔子般夺门而出。

目送那道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司徒镜这才推门而入,对着仍在原地、神色复杂的历臣舟,恨铁不成钢地摇头:“大哥,这次你要是再拿不下,我可真没法站你这边了。”

历臣舟唇角扯出一个极淡、近乎自嘲的弧度,目光还停留在鸠鶄消失的方向,声音低沉:“你觉得她对我……真的有‘爱情’这种东西吗?”

司徒镜一愣:“什么意思?”

历臣舟收回目光,看向她,眼底掠过一丝清晰的痛楚和洞悉:“谢舶鸮抱她的时候,她挣脱过吗?” 他轻轻摇头,仿佛在陈述一个早已接受的残酷事实,“有些人,错过就是错过了。强求……没意思。”

“我说大哥,你别这么悲观!”司徒镜急了,“昨晚她知道你亲她额头的事,那反应,分明是害羞了!以我对她的了解,她自个儿现在都还懵着呢,根本搞不清对你到底是什么感觉!” 她走近一步,眼神灼灼,带着家族同盟者特有的笃定,“这次你来霓津,放一百个心。小妹我,包管帮你把这事儿办成。” 一个是半路杀出的谢舶鸮,一个是初中就相识、知根知底的历臣舟?司徒镜心里的天平毫无悬念。谢舶鸮再好,终究是外人;历臣舟,那是她司徒家认可的自己人。胳膊肘,必须往里拐。至于最终选择?反正决定权在鸠鶄手里,她只是……帮忙创造点有利条件罢了。

历臣舟闻言,终于露出一抹真切的笑容,带着点无奈:“第一次见你这么挺我。”

“以前你总念叨鸠鶄会叫你‘臣舟哥’,说我从来不叫你‘哥哥’,”司徒镜难得放软了语气,带着一丝别扭的亲昵,“其实我早就把你当哥哥了。” 话锋突然一转,眼神变得锐利,“不过,你跟谢舶鸮到底怎么回事?当初那通电话……你为什么那样笃定他会帮忙?” 这才是她此刻最想撬开的秘密。

历臣舟脸上的笑意淡了下去,目光变得深远,仿佛穿透了墙壁,看到了某个特定的时空节点:“时候到了,自然会告诉你。再等等。 去年在霓津那场只有他和谢舶鸮知晓的会面,再次浮现脑海:他答应保守对方的秘密,而谢舶鸮则要守护鸠鶄。一年多过去,守护的职责似乎完成得不错,只是……那小子竟然还没真正走进鸠鶄的心?历臣舟眯了眯眼。或许,司徒镜的乐观并非全无道理?故事还未最终落笔,胜负,确实尚未可知。

「187秘密基地」群聊界面:司徒镜:王少这么有钱,不知道能不能包个岛给咱们玩呢?@王昭野 (配了个星星眼表情)

王昭野:你当我冤大头呢?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更不是这么挥霍的!(一个翻白眼的表情紧随其后)

司徒镜:哦。那不去了,在家待着吧。(轻描淡写,却精准投下炸弹)

王昭野:……你威胁我??(一个怒火中烧的表情包)

司徒镜:啧,用你那金贵的猪脑好好想想!(语速仿佛在敲打屏幕)群里杵着俩行走的流量密码(网红)呢!您老可是名声在外的王氏集团继承人,去那人挤人的地方,还怎么让咱们‘好好玩’?(“好好玩”三个字加了着重号)

王昭野:……懂了。我来安排。(被精准拿捏后的妥协)

司徒镜:对了,我这边还有两个朋友一起,到时介绍给你认识啊,包你喜欢~(一个意味深长的眨眼表情)

王昭野:没问题!(回复飞快,显然自动脑补了某种美好画面)

车内,王昭野锁了手机屏幕,转头对正望着窗外飞逝街景出神的谢舶鸮说:“行了,不去包岛了,司徒镜那丫头片子激我呢。去我家在云栖山的避暑山庄吧,清净。我直接让老板下周不对外营业了。”

谢舶鸮的视线从窗外收回,带着一丝询问:“你们商量好了?”

“对啊,”王昭野咧嘴一笑,带着点被算计后反而有点小得意的憨,“司徒镜还说再加两人呢,特意说介绍给我认识,还‘包我喜欢’!”他搓了搓手,眼睛发亮,“我估计是什么大美女!嘿,这丫头总算干了件人事儿!”

谢舶鸮瞥他一眼,嘴角微不可察地弯了下:“正好,阿姨不用再操心你的婚事了。”

“滚蛋啊!”王昭野作势要捶他,随即又正色,带着点难得的认真,“我本来想着吧,找个门当户对、势均力敌的女人结婚就得了。是司徒镜那丫头,非跟我叨叨什么‘还是要有爱情的’……”他顿了顿,脸上又浮起那种充满希望的光,“说不准,这次就是她给我介绍的‘爱情’呢?兄弟,你可别自己怀里揣着小太阳(指鸠鶄),就不盼着兄弟好吧?”

谢舶鸮神色微敛,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澄清:“别胡说。”

“迟早的事!”王昭野笃定地拍了下他的肩膀,眼神里是纯粹的兄弟义气,“放心,兄弟我这次避暑之旅,必全力助攻,帮你追到咱家鸠鸠!”

谢舶鸮看着眼前这个在自己面前永远不着调、此刻却信誓旦旦要当红娘的王昭野,心底深处某个角落,悄然涌上一股暖流。他忽然无比清晰地意识到:如果说鸠鶄是那束让他想要拼尽全力去守护、去靠近的微光,那么王昭野,就是当年在大学宿舍昏暗的走廊里,不由分说一把将他从自我封闭的深渊里拽出来的那双手,是撕裂他黑暗的第一道,也是最炽热的光。这么多年,是这个看似大大咧咧的家伙,从未放弃过他,甚至将他那些沉重的抑郁症病历资料,当作最高级别的商业机密来保管,筑起一道无形的防火墙,让任何试图窥探他伤疤的目光都无功而返。

葵之传媒:沈瑾瑜端着咖啡杯走近,高跟鞋敲击地面的清脆回响在近乎空旷的空间里格外清晰。她微微蹙眉,看着蜷缩在工位前、正对着屏幕发呆的小A。

“鸠鸠不是放假了吗?” 沈瑾瑜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加掩饰的疑惑,杯沿的热气氤氲了她镜片后的视线,“你怎么还在这儿?”

小A像是被惊了一下,猛地抬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键盘边缘:“啊?瑾瑜姐……我、我就是突然放假了……” 她声音低下去,带着点茫然,“不知道干嘛呢,想着没事……就来公司看看。”

沈瑾瑜叹了口气,走近两步靠在隔断板上,语气是过来人的了然和一点无奈的调侃:“你啊,真是跟鸠鸠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拼命三娘!”

她晃了晃咖啡杯,“好不容易放个假,该回家陪爸妈就回家,想出去玩就出去浪,跑公司来算怎么回事?” 她目光扫过小A略显无措的脸,嘴角弯起一个促狭的弧度,“实在无聊透顶……去司徒镜家蹭饭也行啊?她那永远不缺热闹和八卦。”

“啊?” 小A愣住了,眼神里全是困惑,“镜姐家?”

沈瑾瑜挑眉,似乎有些意外:“你不知道?” 她压低了些声音,带着分享秘密的意味,“老板上午跟我提了一嘴,历总……来霓津了。”

“历总?” 小A瞳孔微微一缩,几乎是脱口而出,“就是当初在医院……差点把……” 后面的话被她咽了回去,只余下眼神里骤然升起的惊悸。

“就是他。” 沈瑾瑜肯定地点点头,将那口咖啡饮尽,语气带着点怂恿,“你去司徒镜那儿转转,说不定能‘吃’到最新鲜的一手瓜呢?不比窝在这儿强?”

“我不去!” 小A几乎是立刻摇头,身体往后缩了缩,仿佛仅仅是听到那个名字和勾起去年医院的记忆:消毒水气味里混杂着玻璃碎裂的刺耳声、男人如同受伤野兽般失控的咆哮。就足以让她指尖冰凉。那种纯粹的、近乎破坏性的恐惧感,瞬间攥紧了她的心脏。

“胆小鬼。” 沈瑾瑜轻哼一声,带着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转身离开前,脚步顿了顿。她没回头,目光投向窗外下午四点多的天空,霓津城的天光依旧明亮,但她的话语却像投下了一片无形的阴影,带着一种洞悉风云变幻的笃定:“回去吧。这187的天……怕是要变了。”

傍晚司徒镜家的餐厅里,暖黄的灯光流泻下来,笼罩着一桌堪称精致的菜肴。空气里弥漫着诱人的香气,混合着新鲜食材的鲜甜与酱汁的醇厚。历臣舟解下围巾,额角还带着一丝厨房忙碌后的薄汗,眼神却带着小心翼翼的期待,落在坐在对面的鸠鶄身上。

小五瞪大了眼睛,凑近那盘糖醋排骨嗅了嗅,满脸新奇又带着点不确定:“这菜看着是不错,可是……舟哥,真能吃吗?”她转头望向司徒镜,压低声音,“我还是头一回见舟哥下厨呢!”

司徒镜抱着手臂靠在椅背上,嘴角噙着一抹了然于胸的笑意,目光在鸠鶄和历臣舟之间微妙地扫过:“不仅能吃,”她故意拖长了调子,带着点预言般的笃定,“还很好吃。等着瞧吧,小五,你最近会见到一个前所未有的历臣舟。”

历臣舟似乎没听见她们的议论,他的注意力全在鸠鶄那里。他拿起一个干净的汤碗,动作带着不易察觉的紧绷,小心地舀了几勺乳白色的鱼汤。汤勺与碗壁轻碰,发出细微清脆的声响。他将那碗汤轻轻放在鸠鶄面前,热气袅袅上升,模糊了他眼中深藏的不安。

“你尝尝?”他声音放得很轻,喉结滚动了一下,泄露了那极力压抑的紧张,“不知道……还是不是你喜欢的味道。” 这问话里,承载着太多过往的时光碎片。

鸠鶄垂下眼帘,避开他过分专注的目光。她拿起汤匙,舀起一小勺,吹了吹,送入口中。温热的液体滑过舌尖,熟悉的味道瞬间唤醒了味蕾深处的记忆:是曾几何时,在她失落或生病时,那人总会默默煲好送到她手边的滋味。心尖像是被那热度烫了一下,又酸又软。

“……好喝。”她抬起头,努力想弯起嘴角,却只挤出一个有些生硬、甚至带着点仓惶的笑脸。那笑容在她苍白的脸上短暂绽放,随即消隐。她握着汤匙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白:她依然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眼前这个仿佛褪去了所有坚硬外壳、只余下笨拙温情的历臣舟。

“哎” 司徒镜故意拖长了腔调,打破了那瞬间的凝滞,她夸张地叹了口气,用手肘碰了碰身边的小五,语气酸溜溜得像挤了一大把柠檬,“小五啊,看见了没?咱俩都是没人爱的野孩子了。这汤啊,还是得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咯!” 她冲小五眨眨眼,戏谑的目光却意有所指地飘向鸠鶄。

小五立刻站起来,拿起司徒镜面前的碗:“我给你盛。镜小姐。”

“还是小五对我好!”司徒镜立刻眉开眼笑,接过汤碗,不忘继续拿腔拿调地揶揄,“不像有的人呐……”她故意拉长了声音,眼神瞟向鸠鶄,“有了男人,就忘了自家姐妹咯!”

“司徒镜!” 鸠鶄猛地抬头,羞恼交加,一个眼刀凌厉地扫过去,耳根却不受控制地泛起薄红。

司徒镜非但不怕,反而笑嘻嘻地冲她吐了吐舌头,双手一摊,做了个极其标准的“你奈我何?”的挑衅表情,灵动得要命。

一直沉默关注着鸠鶄的历臣舟,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似乎不满司徒镜的玩笑加剧了鸠鶄的窘迫。他伸出手,轻轻将一盘清炒时蔬往鸠鶄面前推了推,声音低沉温和,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维护:

“别搭理他们。” 他看着她,目光专注而沉静,“你吃你的。”

这简单的话语和细微的动作,像一道无形的屏障,瞬间隔开了周遭的喧闹调笑。鸠鶄紧绷的肩线几不可察地松了一分,她低低应了一声:“嗯。” 重新低下头,用勺子轻轻搅动着碗里的汤,仿佛那里藏着能让她暂时安心的漩涡。

七月的傍晚,热浪如同粘稠的固体,沉甸甸地包裹着霓津的街道。沥青路面蒸腾起模糊的、扭曲视线的热气,连风拂过都带着灼人的余温。谢舶鸮的脚步,在暮色四合中,遵循着几乎刻入骨髓的习惯轨迹,明明脑中想着回家的方向,身体却已惯性地拐向了通往鸠鶄单元楼的那条道。

他停在熟悉的老位置,夜风裹挟着蝉鸣擦过耳际。抬头,目光习惯性地向上寻找:属于她的那扇窗,此刻只是浓重暮色里一团沉默的、深不见底的黑洞。没有意料之外的光亮,只有彻底的、令人心悸的沉寂。他当然知道她去了司徒镜家暂住,这个信息清晰地印在脑子里,像一行冰冷的铅字。可胸腔里那片熟悉的空茫,却在此刻无声地膨胀、塌陷,比以往任何一次她出差独行时都来得更汹涌、更陌生。那感觉,仿佛不是她离开了几天,而是某种看不见的基石悄然松动了,带走了支撑的一部分重量。

手机屏幕在昏暗光线中亮起又熄灭,指尖划过冰冷的玻璃,聊天界面依旧空空荡荡,没有新消息的提示,只有那片刺目的白,映着他眼底同样荒芜的沉寂。

她现在……在做什么呢?

这个念头不受控制地钻出来,带着细微却清晰的刺痒感。指尖在发送键上方悬停了几秒,像被那屏幕的空旷烫了一下,最终还是轻轻落下。

叮。

一声轻响在闷热的空气中如此清晰。

屏幕上是那句简单到近乎笨拙的问询,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迟疑:

「你.吃饭了吗」

晚上20:00:客厅里只亮着几盏氛围灯,柔和的光线在司徒镜家昂贵的羊毛地毯上流淌。空气里还残留着晚餐的香气,混合着果盘里切好的冰镇西瓜和樱桃的清甜。小五在厨房里哼着歌,水流声和碗碟碰撞的轻响隐约传来。历臣舟早已离席,书房的门紧闭着,透出一点屏幕的冷光。偌大的空间里,只剩下司徒镜和鸠鶄窝在宽大的沙发里,指尖拈着水果。

鸠鶄咽下一小块冰凉的西瓜,甜意未散,目光却已沉静地投向身边慵懒倚着靠枕的司徒镜。她解锁手机屏幕,将某个群聊界面在司徒镜眼前晃了晃,声音不高,却带着洞悉一切的了然和一丝警告:“群消息我看到了。司徒镜,别搞事。”

司徒镜正捻着一颗樱桃的梗,闻言动作一顿,随即红唇弯起一个狡黠又坦荡的弧度。她将那樱桃丢进嘴里,舌尖灵巧地卷走果肉,才慢悠悠开口,语气是循循善诱的调子:“我的好宝宝啊” 她侧过身,手肘撑在沙发背上,指尖几乎要戳到鸠鶄的心口,“我这可是在帮你拓宽选择面呢。” 眼神带着不容置疑的真诚,“谢舶鸮是很好,但就像你自己说的,‘废墟里不该有观光客’。既然你心里有这层顾虑,那为什么……不给历臣舟一个机会?” 她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低了些,带着点共享秘密的亲昵,“再说了,我这叫什么?这叫:公平竞争。”

鸠鶄毫不客气地拆穿她,眼神里带着点“我还不了解你”的锐利:“公平?你早上才在背后说谢舶鸮是‘小学鸡’,肯定比不过历臣舟呢。”

“对呀!” 司徒镜非但不恼,反而像被点着了兴奋的引线,眼睛倏然亮起,闪烁着看好戏的光芒,“所以这才更有趣,不是吗?” 她笑得像只偷腥成功的猫,“让我们拭目以待,看看是纯情‘小学鸡’更能打动你的心,” 她故意拖长了尾音,指尖在空中画了个圈,最终点向书房的方向,“还是我们那位在商场上以‘狠辣’着称的历总,更能拨动你的心弦?” 话锋一转,她的笑容收敛了几分,染上一种罕见的、近乎温柔的正色,目光深深看进鸠鶄眼底,“鸠鸠,别管他们,也别管我。好好问问你自己的心,” 她点了点自己的胸口,“你真正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她顿了顿,语气无比郑重,“我是想帮历臣舟,这我承认。但我司徒镜,永远、永远支持你的每一个决定。” 似乎觉得气氛过于严肃,她立刻又挂上那副玩世不恭的笑脸,肩膀一耸,抛出一个惊世骇俗的提议,“实在不行,你都要呗?多大点事儿!”

“……可以吗?” 鸠鶄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声音很轻,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天真的茫然和隐秘的……心动?

“噗——哈哈哈哈哈哈!” 司徒镜瞬间爆发出毫不掩饰的大笑,整个人倒在沙发靠背上,肩膀笑得直抖。她就知道!她就知道自家这个闺蜜骨子里是什么德性!那该死的、深入骨髓的颜控属性啊!面对两个风格迥异却同样顶级的帅哥,怎么可能不动摇?

“有什么不可以!” 司徒镜笑够了,坐直身体,抹了抹眼角笑出的泪花,脸上是绝对的理直气壮和一丝恶作剧的兴奋。她掰着手指头,煞有介事地规划起来:“一、三、五归谢舶鸮,二、四、六归历臣舟,周日嘛……两人一起上阵!” 她朝鸠鶄抛了个电力十足的媚眼,红唇轻启,吐出一串带着点江湖气又直白得惊人的俚语,“只要你吃得消!鸠鸠,俗话说的好哇:‘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田’!” 她凑近鸠鶄,气息拂过她耳畔,声音带着蛊惑,“幸福这玩意儿,可是牢牢攥在你自己手里的,姐妹!”

“司!徒!镜!” 鸠鶄的脸颊“腾”地一下红透,像熟透的番茄。她猛地抓起一个抱枕,又羞又恼地砸向司徒镜,声音都变了调,“你不要耍流氓啊!”

司徒镜灵巧地躲开抱枕攻击,一脸无辜地眨巴着大眼睛,摊开双手:“我可什么都没说哦。” 她拖长了调子,眼神里全是促狭的笑意,“是你自己……思想不纯洁,乱想歪咯!”

“不跟你说了!” 鸠鶄觉得自己再待下去脸就要烧着了。她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倏地从沙发上弹起来,看也不敢再看司徒镜一眼,丢下一句话便头也不回地冲向了客房,“我回房间了!” 背影都透着仓惶和滚烫的羞意。

司徒镜看着那扇被“砰”地一声关上的客房门,终于忍不住,抱着肚子在沙发上笑得花枝乱颤,好半天才喘匀了气,对着空无一人的客厅,笑着吐出三个字:“假正经。”

客房门在身后轻轻合拢,隔绝了客厅隐约的笑语。鸠鶄背靠着冰凉的门板,仿佛这样能冷却脸颊残余的滚烫。司徒镜那惊世骇俗的“排班论”:“一三五谢舶鸮,二四六历臣舟”。还在脑海里嗡嗡作响,像一串魔性的音符挥之不去。她几乎是有些烦躁地解锁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视线便撞上了置顶聊天框里那条简单却带着温度的问候:

「你……吃饭了吗」

发送时间,就在几分钟前。

指尖悬停片刻,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莫名的悸动和那点被窥破心思般的慌乱,快速回复:

「吃过了,你呢」

城市的另一端,谢舶鸮那间空旷冷清的公寓里。

从鸠鶄楼下回来后,他就一直陷在客厅那张单人沙发的凹陷里。窗外霓虹渐次亮起,将室内切割成明暗交错的方块,而他仿佛成了这片光影里凝固的剪影。手机屏幕成了唯一的光源,被他紧紧攥在掌心,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时间在焦灼的等待里被拉得粘稠漫长。终于:叮。

一声清脆的提示音,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瞬间激活了他沉寂的感官。

屏幕亮起,那条简洁的回复跃入眼帘:「吃过了,你呢」

巨大的失落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那点微弱的期待。他反复点开输入框,指尖在虚拟键盘上悬停、敲击、又烦躁地删除。删删改改,屏幕上跳动的光标像在嘲讽他笨拙的言辞和无处安放的心绪。最终,像是耗尽了所有犹豫的气力,他狠狠心,几乎是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用力戳下了那个绿色的视频通话按钮。

几乎是铃声刚响起的下一秒,屏幕就亮了起来。

鸠鶄的脸庞出现在镜头里,背景是司徒镜家客房的暖色调墙壁。她的眼神带着一丝被打断的讶异,声音透过听筒传来,清晰而直接:“怎么了?”

谢舶鸮的心跳漏了一拍,准备好的说辞瞬间蒸发。他喉咙发紧,只能生硬地挤出两个字:“按错了。”

“啧啧啧,” 鸠鶄挑眉,唇角勾起一抹了然又略带促狭的笑意,像看穿了他所有拙劣的伪装,“谢舶鸮,什么时候开始学会心口不一了?”

被这样直白地点破,谢舶鸮反倒生出一股破罐破摔的勇气。他挺直了脊背,隔着屏幕迎上她的目光,声音低沉却带着某种近乎固执的坦率:“那我……不能给你打吗?公主殿下。” 这个称呼带着一点旧日的亲昵,试探性地抛出。

“可以啊,” 鸠鶄歪了歪头,笑容明艳了几分,眼底却带着狡黠的光,“不过,” 她刻意拉长了语调,“接不接,那可全看我心情咯。”

她轻松的语气像羽毛拂过心尖,谢舶鸮紧绷的神经松弛了些许,顺着她的话问:“看来公主今天心情不错?”

“还行吧。” 鸠鶄调整了下坐姿,目光扫过他身后略显冷寂的背景,“你呢?还没吃饭?”

“一会儿吃。” 谢舶鸮应着,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语气状似随意地切入正题,“对了,下午司徒镜在群里说要带两个人过来……是你们的朋友吗?” 他问得尽量自然,目光却牢牢锁住屏幕里她的表情。

有一瞬间极其短暂的凝滞。

鸠鶄脸上的笑容似乎僵了一下,眼神飞快地飘向镜头之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和……心虚?她清了清嗓子,声音比刚才快了些许:“啊,对,是……我跟小境很好的朋友。” “很好的朋友”几个字,说得有些含糊。

谢舶鸮的心微微一沉。他看着屏幕里她略显不自在的神情,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清晰的疏离感穿透屏幕:“跟你认识这一年多,倒还不知道……你还有除司徒镜以外这么好的朋友。” 这话像陈述,更像一句无声的质询。

鸠鶄的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手机边缘,强撑着笑容迎上他的目光:“你跟老王……不也是我的朋友吗?”

朋友。

这个词像一块冰冷的鹅卵石,清晰地砸落在两人之间微妙的对视里。

谢舶鸮沉默了几秒,屏幕光影在他深邃的眼底明灭。他扯动嘴角,试图弯起一个弧度,最终却只化作一个浅淡得近乎透明的自嘲。“朋友吗?” 他重复了一遍,声音低沉而缓慢,带着一种被驯服的、沉重的失落感,“那……挺好的。”

这平静的承认比任何激烈的反应都更让鸠鶄心口发闷。她张了张嘴,却觉得喉咙被什么堵住,最终也只是轻声重复:“对啊,你们都是我的朋友。”

“好。” 谢舶鸮率先移开了视线,看向别处,仿佛失去了继续对话的力气,“那你早点休息。我……去做饭了。” 声音恢复了最初的平淡。

“好。” 鸠鶄应道。

通话戛然而止。屏幕暗了下去,映出两张同样写满心事的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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