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病情暂时稳定,但仍昏迷不醒。医生建议,若条件允许,应尽快转入神经内科和康复条件更好的北京或上海的大医院进行后续治疗。林枫没有丝毫犹豫,立即动用所有资源,联系了北京一家以神经科闻名的顶级医院,并安排了医疗专机转运。苏晚晴放下手头所有工作,决定陪同前往北京照顾婆婆。临行前,她紧紧握住林枫的手:“家里有我,你放心。省里这一大摊子,更需要你。” 林枫看着妻子憔悴却坚定的面容,心中充满感激和愧疚,千言万语只化作重重的一点头。
送走母亲和妻子的航班,林枫站在空旷的机场,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和压力如山般压下。但他没有时间悲伤或彷徨,省里的电话已经一个接一个催来,华南制药的危机已到了千钧一发的时刻。
省政府小会议室,气氛凝重。关于华南制药的专题会议已经争论了数小时。主张“破产清算”和主张“政府接管维稳”的两派意见僵持不下,前者担心无底洞式的投入,后者则顾虑社会稳定和数千员工的安置。省领导眉头紧锁,难以决断。
这时,一直沉默旁听的王副总看了一眼风尘仆仆赶来的林枫,清了清嗓子,开口道:“我提议,听听林枫同志的意见。他一直在跟踪研究华南的情况,而且他主导的产业整合初见成效,或许有新的思路。”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林枫身上。他面容疲惫,眼窝深陷,但眼神却异常清明和坚定。他站起身,没有看稿,声音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各位领导,我认为,破产清算和政府简单接管,都不是最优解。破产,意味着放弃我们省几十年积累的产业基础,放弃数千员工,后患无穷。政府接管,只能是短期维稳,无法解决机制僵化、缺乏活力的根本问题,最终可能拖垮财政。”
他顿了顿,环视众人,抛出了深思熟虑的方案:“我建议,采取 ‘市场化重组+战略投资+彻底改革’ 的模式。由省里牵头,引入有实力、有理念的战略投资者(包括我接触的几家大型产业资本),联合我们省中医药开发总公司,共同组建一个新的混合所有制平台,对华南制药的优质资产、核心技术、品牌渠道进行剥离重组,同时,必须配套进行彻底的体制机制改革,建立现代企业制度。对于历史包袱和员工安置,可以设立专项基金,依法依规、分类妥善解决。”
这个方案,既避免了国有资产的完全流失,又引入了市场活力和改革动力,同时兼顾了社会稳定。会议室里一片寂静,大家都在消化这个大胆而新颖的构想。
“林枫同志,这个想法很大胆。”一位领导沉吟道,“但操作难度极大,风险极高。谁来牵头?谁能保证改革成功?谁能稳住局面?”
林枫深吸一口气,迎向领导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说:“如果组织信任,我愿意承担这个责任。由省中医药开发总公司作为核心发起方,我亲自负责重组领导小组的具体工作。我立军令状,三年内,扭亏为盈,打造出一个全新的、有竞争力的华南制药!”
“立军令状”四个字,掷地有声!会议室里响起一阵低低的议论声。谁都明白,接下这个烂摊子,成功了是功臣,失败了,可能就是政治生命的终结,甚至要承担法律责任。尤其是在他母亲重病的特殊时期,这个决定显得更加悲壮和决绝。
王副总看着林枫,眼中既有担忧,更有赞赏。他知道,林枫这是要把最重的担子扛在自己肩上。
省主要领导审视着林枫,良久,缓缓开口:“林枫同志,你的勇气和担当,值得肯定。但你要清楚,这不是儿戏。华南制药牵扯面广,情况复杂,改革阻力会空前巨大。你母亲的身体……”
“谢谢领导关心!”林枫打断道,语气坚决,“家事我会安排好,工作绝不会耽误。为了全省中医药产业的大局,我愿意冒这个风险,尽我所能!”
会议最终决定,原则同意林枫提出的重组方案,成立由常务副省长挂帅的华南制药重组工作领导小组,林枫任领导小组办公室主任,全权负责重组具体事宜。消息传出,全省震动!
林枫没有片刻停歇,立刻投入战斗。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亲自带队进驻华南制药。此时的华南制药,人心惶惶,厂区萧条,管理层消极等待,工人聚集议论。林枫没有坐在办公室听汇报,而是直接走到车间、实验室、食堂,与一线工人、技术人员、中层干部面对面交流,倾听他们的焦虑、诉求和建议。
他坦诚地告诉大家重组方案的核心是“保住饭碗、引入活水、共同发展”,承诺重组过程公开透明,员工安置方案会充分征求意见,合法合规保障权益。他的平易近人和务实态度,初步稳定了浮动的人心。
同时,他雷厉风行地启动资产审计和评估,摸清家底;与几家战略投资者展开紧锣密鼓的谈判,力求找到理念契合、实力雄厚的合作伙伴;他顶住压力,开始着手制定以“人事、劳动、分配”三项制度为核心的改革方案初稿,准备打破“大锅饭”和论资排辈的沉疴。
阻力无处不在。原有管理层中既得利益者的暗中抵触,部分习惯了安逸的员工对改革的恐惧和质疑,外部竞争对手的趁火打劫和恶意诋毁……各种明枪暗箭向林枫袭来。他白天处理纷繁复杂的事务,晚上经常加班到深夜,还要时刻关心北京母亲的病情。身体极度疲惫,精神高度紧张,但他凭借强大的意志力和清晰的思路,一步步艰难地推进着重组进程。
这天深夜,林枫在临时办公室审阅改革方案,手机响起,是苏晚晴从北京发来的视频通话。镜头那边,母亲依然昏迷,但脸色似乎好了一点点,苏晚晴瘦了不少,却强打着精神。林枫看着屏幕,鼻子一酸,强忍住情绪,只轻声说:“晚晴,辛苦你了。妈……和你,都要好好的。”
挂断电话,林枫走到窗前,望着夜色中沉寂的华南制药厂区,紧紧握住了拳头。他知道,他已经没有退路。为了肩上沉甸甸的责任,为了母亲的期盼,他必须打赢这场硬仗。
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